厂房和住处勉强安顿下来后，紧接着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招工。
赵静和许卫东商量，初期规模小，先招五到六个手脚麻利、踏实肯干的女工。赵静写了几张招工启事，贴在厂房附近的巷口和菜市场公告栏上，写明计件工资，多劳多得。
启事贴出去第一天，确实来了几个人打听。但她们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年轻女孩或小媳妇，听说工厂是外地人开的，规模又小，脸上都带着犹豫和观望，问了几句就走了，没一个留下的。
第二天下午，终于来了几个看起来像是干活的人。为首的是一个西十多岁、皮肤黝黑、眼神精明的中年妇女，姓冯，是厂房原房东的一个远房亲戚。她身后跟着几个年纪不一的妇女。
“老板，你们这儿招工？”冯大姐嗓门很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刚刚收拾出来的厂房和那几台旧缝纫机。
“是的，大姐，您有兴趣？”赵静客气地迎上去。
“计件工资怎么算啊？一天能干多少？管不管饭？有没有住宿？”冯大姐连珠炮似的问。
赵静把工价标准说了一下，解释道：“刚开始活可能不稳定，所以按件计酬，干得多拿得多。不管吃住，但下班时间固定，不加班。”
冯大姐听完，撇了撇嘴，跟身后几个妇女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对赵静说：“老板，你这工价不行啊，比隔壁村那个电子厂低多了！而且不管饭，我们来回跑多麻烦？这样吧，工价再加三成，中午管一顿饭，我们就留下来干！”
她身后的几个妇女也跟着附和：“对！不加钱不管饭，谁干啊！”
赵静的心沉了下去。她定的工价是参考了陈远航提供的本地行情，属于中等偏上，绝对不算低。而且初期订单不稳定，管饭和加工价会大大增加成本。
“大姐，工价是市场价，很公道了。管饭确实有困难，厂子刚起步……”赵静试图解释。
“哎呀，外地来的老板就是小气！”冯大姐不等她说完，就提高嗓门，带着几分讥讽，“舍不得花钱，还想招到好工人？做梦去吧！姐妹们，走，不干了！”
几个人嚷嚷着，一哄而散。
赵静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这明显不是诚心来找工作的，更像是来捣乱或者试探底线的。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更糟。偶尔有真心想来找工作的，往往干不了一两天，就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叫出去“谈话”，回来后就找借口不干了。甚至有一天晚上，厂房窗户的玻璃被人用石头砸碎了两块！
“肯定是那个冯大姐搞的鬼！或者就是房东指使的！”春桃婶气得首跺脚，“欺负我们是外地人！”
赵静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工人招不到，生产就无法进行，眼看交易会带回来的意向订单交货期一天天临近，她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许卫东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他白天忙着跑材料、办各种手续，晚上回来还要检查厂房安全。这种下三滥的骚扰，让他感到愤怒，但也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硬碰硬不是办法。
“这样下去不行。”晚上，许卫东在灯下对赵静说，“我们得找个有威望的本地人出面调和一下。”
“找谁呢？陈远航毕竟也是生意人，这种本地纠纷，他未必好插手太深。”赵静愁眉不展。
许卫东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我记得研究所以前有个合作单位的老厂长，姓德，是鹏城本地人，前几年退休了。为人正派，在本地很有声望。我明天托人打听一下他的住址，去拜访看看。”
“德叔？”赵静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第二天，许卫东通过关系找到了德叔的家。那是一个老式的居民区，德叔正在院子里浇花。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听许卫东说明来意后，热情地请他们进屋。
许卫东没有隐瞒，将遇到的困难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德叔。
德叔听完，叹了口气：“唉，这种情况不稀奇。有些本地人，就是看不得外地人来发财，变着法儿地刁难。那个冯彩凤（冯大姐），我听说过，是有点泼辣，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多半是被人当枪使了。”
他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我明天跟你们去厂里看看。顺便，也见见那个房东。”
有了德叔这句话，赵静和许卫东心里踏实了不少。
果然，第二天德叔一来，情况立刻不一样了。他先是和颜悦色地跟闻讯赶来的房东聊了聊，几句话就点明了利害关系，暗示如果再纵容亲戚胡闹，影响不好。房东脸上挂不住，连连保证会约束冯大姐。
接着，德叔又在厂房附近转了转，跟几个围观的本地老人聊了聊。德叔在本地显然很有面子，老人们都对他很尊敬。德叔顺势提了提赵静他们办厂是正经生意，能带动本地人就业，是好事。
很快，风向就变了。
下午，冯大姐居然又来了，这次态度收敛了很多，还带了两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妇女。
“赵老板，许工，前两天是我不对，听信了闲话。”冯大姐有些尴尬地说，“这两个是我侄女，手脚都麻利，想来你们这儿干活，按你们的规矩来，行不？”
赵静和许卫东对视一眼，知道这是德叔出面调解的结果。
“欢迎。”赵静压下心中的感慨，平静地说，“只要踏实肯干，我们一视同仁。”
招工的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了。但赵静和许卫东都明白，这只是解决了表面问题。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立足，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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