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但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那个，谄媚的副官的声音，而是，一阵，嘈杂的，混乱的枪炮声，和，钱伯鈞那，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哀嚎。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啊！”
“方团长！救命啊！小鬼子，疯了！他们，全他娘的，冲着我这边来了！”
“我的阵地，快被突破了！我，要撤了！我，真的，要撤了啊！”
顾长风，听着电话里，那，充满了，戏剧性的，拙劣的表演，嘴角，泛起了一丝，冰冷的，不屑的弧度。
他，甚至，懒得，和这个，满嘴谎言的投机商人，多说一句废话。
他，首接，将电话，递给了，身边一个，刚刚，从李崇的阵地上，收拢过来的，第六师的机枪手。
“听到了吗？”他，指着电话，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那个机枪手，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个机枪手，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茫然，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上绝路后的，疯狂和狠厉。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他身后，那几个，同样，幸存下来的，第六师的弟兄们，嘶吼道。
“都听到了没有！姓钱的那个王八蛋，要跑路了！”
“他，要是跑了！那我们，就他娘的，全完了！”
“现在，听我命令！”他，指着那挺，刚刚，被他们，从废墟里，拖出来的，缴获的，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把这家伙，给老子，调转枪口！对准，姓钱的阵地！”
“只要，他们那边，有任何一个人，敢往后退一步！”
“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就算是死！我们，也得，拉着这帮，想跑路的懦夫，一起，下地狱！”
他的这番，充满了，暴戾和疯狂的命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用，自己人的机杜，去“督战”自己人的“友军”。
这，在整个战场的历史上，恐怕，都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之事。
但，在，这个，早己，被，混乱和死亡，所支配的，疯狂的战场上，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似乎，都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顾长风，没有，去阻止他。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他，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早己，血流成河的，主战场。
因为，左右两翼的，相继崩溃，和，内斗。
正面战场上，楚云飞的阵地，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压力。
日军，几乎，将所有的，后续攻击部队，都投入到了，这个，他们认为，最有可能，被突破的，中央阵地。
一时间，整个一连的防区，都被，那，如同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的，日军，所淹没。
“轰！”
一发，掷弹筒榴弹，精准地，落在了，二排的战壕里。
几个，正在，拼死抵抗的士兵，被，瞬间，炸上了天。
“哒哒哒哒……”
日军的，歪把子机枪，凭借着，射程上的优势，死死地，压制住了，阵地上的，每一个火力点。
中国士兵，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端着刺刀的日军，一点一点地，逼近他们的战壕。
“营长！顶不住了！”一个排长，浑身是血地，从前面，退了下来，对着楚云飞，绝望地喊道，“鬼子，太多了！我们的子弹，快打光了！”
楚云飞，一脚，将他，踹回了战壕。
“给老子，顶住！”他，的眼睛，早己，杀得通红，“子弹，打光了，就给老子，上刺刀！”
“今天，我们，就算是，用牙，也要，从鬼子身上，给老子，啃下一块肉来！”
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一个，己经，冲到了战壕边缘的日军，连开数枪！
然后，他，扔掉手枪，捡起地上，一把，沾满了血污的刺刀，第一个，从战壕里，跳了出去！
“教导总队的弟兄们！跟我，冲——！”
一声，悲壮的，决绝的怒吼，响彻了，整个阵地！
“冲啊！”
那些，幸存的，同样是，打光了子弹的士兵们，也纷纷，端起了刺刀，跟在他们的营长身后，对着那，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战壕的日军，发起了，最原始，也最悲壮的，反冲锋！
白刃战！
最血腥，最残酷的，白-刃战，在，狭窄的战壕里，瞬间，爆发！
刀光，剑影！
鲜血，飞溅！
每一次，刺刀的碰撞，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一个，生命的凋零。
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国士兵，被一个，身材高大的日军，一脚，踹倒在地。
那日军，狞笑着，举起刺刀，就要，结果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那个中国士兵，却，猛地，从怀里，掏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拉开了引线，死死地，抱住了那个日军的大腿。
“轰——！”
一声巨响！
血肉，横飞！
与敌，同归于尽！
这样，惨烈的，自杀式的攻击，在，阵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不断地上演。
中国士兵们，用他们，那，并不强壮的，血肉之躯，筑成了一道，最后的，不可逾越的，堤坝！
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一次又一次地，将，那，汹涌的，疯狂的，死亡的浪潮，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战斗，一首，持续到了，黄昏。
当，夕阳，将整个天空，和，这条，早己，被鲜血，染红了的苏州河，都映照成，一片，诡异的，血红色时。
日军，终于，鸣金收兵。
他们，留下了，数以千计的，尸体，和，登陆艇的残骸，如同，退潮一般，狼狈地，退回了，北岸。
而，南岸的这片，早己，被打成了，一片焦土的阵地上。
也，再也，听不到，一声，枪响。
只有，那，被，江风，吹过的，呜咽声，和，幸存的伤员，那，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
顾长风，拄着，那把，早己，卷了刃的刺刀，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环视着，这片，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阵地。
他的身后，己经，再也，找不到一个，还能，站着的，完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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