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天际,被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和不祥的浓烟所笼罩。
那烟,如同魔鬼的触手,即便相隔十余里,依旧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快!再快一点!”
顾长风的声音,在崎岖的山路上回荡,嘶哑而又急促。
他的身后,是七十多名正以急行军速度,疯狂奔跑的“尖刀”部队战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愤和焦灼。他们刚刚才品尝了炸毁铁桥的胜利喜悦,转眼间,就被日军血腥而又迅速的报复,打回了残酷的现实。
王家峪的惨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每个人的心上。他们知道,如果晚到一步,陈家寨,就将是下一个王家峪!
“营长!弟兄们的体力,快到极限了!”一个排长气喘吁吁地跑到楚云飞身边,“我们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合过眼,又跑了这么久的山路……”
“极限?!”楚云飞赤红着双眼,一把揪住那个排长的衣领,指着西边那滚滚的浓烟,怒吼道,“你他娘的现在跟我说极限?!你去告诉王家峪那些被烧成焦炭的老百姓,你去跟他们说极限!你去告诉那些被鬼子开膛破肚的娃娃,你去跟他们说极限!”
“我……”那排长被吼得满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楚兄!”顾长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冷静,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把话说完。”
楚云飞松开手,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
那排长喘匀了气,急忙说道:“顾长官,楚营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这样不计体力地猛跑,等到了陈家寨,真要是跟鬼子的搜山部队撞上了,我们还有力气打仗吗?弟兄们现在,连抬枪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那因愤怒而发热的头脑上。
是啊,光跑得快有什么用?如果跑到地方,自己先累趴下了,别说保护村民,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
顾长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张张因为剧烈喘息而涨得通红的脸。
“原地休息五分钟!”他果断下令,“所有人,喝水,补充体力!检查弹药!”
他走到楚云飞身边,递过去自己的水壶:“他说得对,我们都太急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方寸。”
楚云飞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我就是……我一想到那些乡亲……”
“我明白。”顾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们,不能用弟兄们的命,去赌鬼子的速度。命令侦察兵,前出两公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陈家寨,通知他们,立刻准备转移!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要带,只要人出来!我们在村外的青石坡接应他们!”
“好!”楚云飞立刻对着身边的大奎下达了命令。
“是!”大奎点了几个腿脚最麻利的猎户,如同几道青烟,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
半个小时后,陈家寨。
当大奎带着人,浑身是汗地冲进村子时,这里,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村民们,有的在田里劳作,有的在院子里喂鸡,丝毫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己经近在咫尺。
“陈大叔!陈大叔!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奎冲进村长老陈头的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
“是大奎啊,你这毛毛躁躁的,又咋啦?”陈老头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筐,看到大奎这副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鬼……鬼子来了!”大奎扶着门框,剧烈地喘息着,“王家峪……王家峪己经被鬼子给屠了!火光,把天都烧红了!顾长官让我回来通知你们,马上转移!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陈老头手里的竹篾,“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很快,整个陈家寨,都被这个惊天噩耗,给引爆了。
“啥?鬼子把王家峪给屠了?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大奎亲眼看到的!那黑烟,现在还没散呢!”
“天杀的畜生啊!我三姨家就在王家峪啊!”一个妇人当场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淳朴的村民中,迅速蔓延。
“跑!快回家收拾东西跑啊!”
“俺的粮食!俺的鸡!都还在家里啊!”
整个村子,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都给我站住!烽火归途:抗日风云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烽火归途:抗日风云录最新章节随便看!”
就在这时,陈老头拿起一根扁担,狠狠地敲在了一口大水缸上,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响!
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身上。
“跑?你们能跑到哪去?!”陈老头拄着扁担,脸色铁青,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家里的坛坛罐罐,比你们的命还重要吗?!大奎!顾长官他们怎么说?”
大奎定了定神,大声传达了顾长风的命令:“顾长官说了!让咱们什么都不要带!只要人出来!他们就在村外的青石坡接应咱们!快!鬼子的大部队,随时都可能过来!”
“听到了没有!”陈老头用扁担,指着那些还在犹豫的村民,怒吼道,“现在!所有人都给俺听好了!男人,去扶着家里的老人!女人,去抱着自家的娃!什么粮食,什么家当,都给俺扔下!谁要是敢拖拖拉拉,坏了大家伙的活路,俺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老村长的威望,在这一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虽然,依旧有许多人,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自己的家,但,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一切。
在村里青壮的组织下,一场与死神赛跑的大转移,以一种混乱而又迅速的方式,开始了。
……
青石坡。
当顾长风带着大部队,赶到这里时,陈家寨的村民们,己经在陈老头和大奎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地,从村子里撤了出来。
队伍,拉得很长,足有三百多人。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顾长官!”陈老头一看到顾长风,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拄着拐杖,快步迎了上来,“您可算来了!俺们……俺们这寨子,怕是保不住了啊!”
“陈大叔,只要人在,家就一定能重建。”顾长风扶住他,声音沉稳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鬼子的前锋,随时都可能出现!”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能跑到哪里去啊?”一个村民,带着哭腔问道。
“是啊,这拖家带口的,还有这么多娃,根本走不快啊!”
顾长风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他必须,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方向和,活下去的希望。
“大家听我说!”他站上一块高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是‘尖刀’部队的指挥官,顾长风!我向大家保证!只要我们‘尖刀’部队还有一个人,一把枪,就绝不会,让鬼子,伤害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现在,所有人,听我指挥!”
“所有青壮年男人,走在队伍的两侧和最后面!你们的任务,是保护老人和孩子!”
“所有士兵,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一组前导,二组殿后,三组居中策应!”
“我们的目标,是东边三十里外的黑风山!那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是鬼子大部队,进不去的地方!只要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顾长风的话,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军人气质。
原本,混乱不堪的村民队伍,在他的调度下,竟奇迹般地,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楚营长!”
“到!”
“你带领三组,负责队伍的中间!一旦有紧急情况,你必须保证,第一时间,将老人和孩子,带到安全地带!”
“明白!”
“大奎!”
“在!”
“你带你的人,和我们的一组,在前面开路!速度,不用太快,但路线,必须是最隐蔽的!”
“是!”
“剩下的弟兄,跟我,殿后!”顾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我倒要看看,鬼子的腿,到底,有多快!”
庞大的转移队伍,如同,一条,灰色的长龙,开始,缓缓地,向着,黑风山的方向,移动。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日军机械化部队的推进速度。
就在,队伍的尾巴,刚刚,离开青石坡,不到一里地的时候。
后方,传来了,侦察兵,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鬼子来了——!!!”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疯狂地,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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