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本该带着泥土的清新和草木的，但此刻吸入肺中的，却是一种混合了铁锈、腐烂血肉和陈年霉斑的呛人气味。整座黑风山仿佛一头被开膛破肚的远古巨兽，在惨白的月光下展露着狰狞的伤口。
我倚靠在一块断裂的石碑上，石碑表面粗糙的纹理硌着后背。胸前的五个黑色指印像是活物般在皮肤下游移，每一次心跳都让那黑色向外扩张一圈，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缓慢而坚定地扩散。
雨水积聚在坑洼的地面，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空。我尝试站首身体，但每一次移动都像是牵动了连接五脏六腑的丝线，痛得眼前阵阵发黑。
孙悟空罕见地没有急躁，那双火眼金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觉的金光。他的金箍棒斜插在身旁的泥土里，棒身上沾着的暗红色污渍己经开始发黑。
"还撑得住吗？"他问道，声音出奇地平稳。
我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新旧伤势，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肺叶间穿刺。
猪八戒在不远处的碎石堆里翻找着什么，突然骂了一句，声音嘶哑："他娘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踢开一块松动的石头，底下赫然露出几截森白的骨头。那些骨头纤细脆弱，明显是属于孩童的。
"他在哪里"慧明的声音破碎不堪，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他死死攥着自己那件破旧僧衣的下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在地下。"我闭上眼睛，将神识凝聚成线，如同潜入深海的渔夫，小心翼翼地向着地底深处探去。
十丈，神识触碰到的泥土层，细小的根系在其中穿梭。
二十丈，触及坚硬的岩层，缝隙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五十丈，神识终于触碰到了那层粘稠的屏障。它像是活物般搏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那气味浓烈得几乎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那笑声又来了。
这一次，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回音，而是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像是要把我们溺毙在这片声音的沼泽里。
那不是单纯的笑声，更像是千百种声音的糅杂。有孩童尖锐的啼哭，有女子凄厉的哀嚎，还有野兽般的低沉咆哮。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合唱。
"装神弄鬼！"孙悟空猛地抽出金箍棒，对着地面狠狠一砸！
轰！
地面剧烈震动，那道本就狰狞的裂痕猛地张开，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时的哈欠。
最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漆黑的手爪。
那不是普通的手。它的皮肤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每一片都如黑曜石般折射着月光。那五根手指锐利如钩，指甲缝里塞满了暗红色的肉屑，在月色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数十只，上百只同样的手爪从地底破土而出！
它们像是某种植物的根系，又像是从地狱伸出的鬼爪，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独立的活物，在空气中痉挛般地抓挠着。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从裂隙中升起。
它有两人多高，全身覆盖着墨黑的鳞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胸口那里镶嵌着一颗心脏。
但那不是血肉构成的心脏。它由无数细小的金色梵文编织而成，那些文字像是有生命的蛆虫般蠕动，变幻出各种诡异的图案。
最诡异的是，那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有金色的光屑从缝隙中逸散，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龙族的小子"它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朽木，"你的血"
它缓缓抬起一只前爪，爪尖还沾着我刚才溅落的暗金色血液。
那血液在它的爪尖滚动，像一颗颗熔化的金珠，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芬芳，与周围的恶臭格格不入。
"很特别"它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痴迷。"比其他龙族的血更纯净"
它伸出猩红的舌头，那舌头细长分叉，缓缓舔过爪尖。
"够了！"孙悟空怒喝一声，金箍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那颗诡异的"心脏"！
铛！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让整座山都为之震颤！
怪物竟只用单臂就格挡住了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
"没用的"它低沉地笑了起来，"这副身躯是用三千童男童女的精魄炼成除非你们能找到我的本体"
"本体？"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它不是实体？
"你是心念所聚？"我问道，"是某个强大存在的执念化身？"
怪物突然沉默了。
在那沉默中，我听到了一种微弱的啜泣声。
那不是一个人的哭声，而是成千上万个声音的集合。有稚嫩的童声，有苍老的叹息，还有野兽般的咆哮。
"我曾经也是佛门中人"它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清澈的青年男声，"首到我发现"
它的声音又陡然扭曲，变回那令人作呕的重叠嗓音，但这一次，我从中听出了一丝熟悉？
"你到底是谁？"我第二次问道，声音冷得像极地的寒冰。
这一次，它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我是所有修行者的噩梦"
"我是佛陀的另一面"
"我是佛魔！"
话音未落，它胸口的"佛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那些金色的梵文开始熊熊燃烧！化作一道道炽热的流光，疯狂地注入地面那个由血水勾勒的巨大阵法！
整个阵法开始加速运转！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孩童虚影开始飞速旋转，它们的哭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尖锐。
最后，化作整齐划一的诵经声！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那些被强行抽取的生机，那些被残忍扼杀的生命，此刻全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怨力，推动着阵法的运行！
"阻止他！"孙悟空大喝一声，率先出手！
金箍棒在他手中化作万千棍影，每一击都蕴含着足以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
猪八戒和沙僧也同时出手！
九齿钉耙挥舞生风，每一齿都闪烁着寒光。
降妖宝杖舞动生风，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千钧之势！
我也强忍着经脉中冰火交煎的痛苦，将玄冥真水凝聚在掌心！
这一次，我不再防守！
我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佛魔"，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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