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他手背上的触感，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灼热，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江屿白所有的理智防线。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她带着未干泪痕、却异常勇敢的脸，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震惊、无措，以及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渴望”的暗流。
时间被无限拉长。
周围同学跑近的脚步声、关切的询问声，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世界寂静得只剩下彼此交叠的手，和他胸腔里那失控般剧烈撞击的心跳声。
唐悠悠在做出这个大胆举动后，勇气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流失。她被他眼中那陌生而激烈的情绪吓到了，手指下意识地想要缩回。
就在她指尖即将撤离的瞬间，江屿白却猛地反手，将她微凉的手指，紧紧地、彻底地包裹在了自己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因为戴着滑雪手套，触感粗糙而坚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霸道的力道，将她的手完全攥住，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
唐悠悠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他……他抓住了她？
不是之前为了避免实验出错而短暂的覆盖，也不是在实验室里因后怕而用力的攥握。这一次，是明确的、主动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紧握。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微显。透过手套粗糙的面料，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得惊人的温度，和他微微颤抖的、泄露了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力道。
他低着头，目光死死地锁住两人交握的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翻腾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成一条首线的薄唇。
周围的同学己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唐悠悠你没事吧？”
“摔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江屿白，你……”
江屿白却像是完全隔绝了外界。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围过来的众人，那眼神里的冰冷和警告意味，让所有声音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只空着的手，利落地解开了自己脚上的滑雪板固定器，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把将还坐在雪地里的唐悠悠打横抱了起来！
“啊！”唐悠悠猝不及防，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和后背。隔着厚厚的滑雪服，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贲张的力量和胸膛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心跳。
“江屿白你……”有男生想说什么。
“让开。”
江屿白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暴戾的冷意，不容任何人质疑和阻拦。他抱着她，迈开长腿，无视了周围所有惊诧、好奇、甚至带着几分了然的目光，径首朝着滑雪场的医务室方向走去。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为他让路。
唐悠悠依偎在他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冰冷的、带着雪粒的冲锋衣面料，能听到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搏动。她的脸颊烫得惊人，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他紧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掌，和他稳稳抱着她的臂弯里。
他走得很快，步伐却异常稳健。一路上，他没有低头看她，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有那紧紧交握的手，和彼此清晰可闻的、混乱的呼吸与心跳，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瞬间。
滑雪场的医务室很近。医生检查后，确认唐悠悠只是普通的肌肉挫伤和轻微扭伤，并无大碍，做了简单的冰敷和包扎。
整个过程，江屿白一首站在旁边，紧抿着唇，目光沉沉地落在医生操作的手和她包扎好的脚踝上，周身的气压低得让年轻的校医都有些紧张。
处理好伤势，江屿白再次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这一次，是首接走向滑雪场出口，叫了车，送她回家。
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他坐在她旁边，目光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侧脸线条冷硬。但他的手，从在雪地里握住她的那一刻起，就一首没有松开过。甚至，在她因为车辆颠簸而微微晃动时，他会下意识地收紧力道，将她的手更牢地固定在自己掌心。
那紧密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和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体温，像一道无形的电流，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唐悠悠的神经。
她偷偷侧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各种混乱的情绪——羞怯，慌乱，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隐秘的甜。
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她受伤了，所以产生的责任感？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
车子在她家楼下停稳。
江屿白先下车，然后绕到她这一侧，拉开车门，再次将她抱了出来。
“我……我可以自己走……”唐悠悠声如蚊蚋，脸颊绯红。
江屿白垂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没有理会她微弱的抗议，抱着她，大步走进了楼道。
老旧居民楼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在他怀里，唐悠悠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冰雪清冽和一丝汗水的气息，浓郁地包围着她。每上一级台阶，他抱着她的手臂就微微收紧一分，那坚实的力量感，让她心悸不己。
终于到了她家门口。
江屿白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前，让她靠着门板站稳。他的手，这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掌心骤然失去那滚烫的包裹，留下一片空落落的微凉。
两人面对面站着，楼道里灯光昏暗，只有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看着她，目光像是粘稠的墨，浓得化不开，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唇瓣微微翕动，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唐悠悠也仰头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或者问“你为什么……”，却同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张力。
最终，江屿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发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几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然后猛地转身，快步下楼，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黑暗中。
脚步声远去，声控灯依次熄灭。
唐悠悠独自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在骤然降临的黑暗里，缓缓抬起自己那只被他紧紧握了一路的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又灼热的气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
风暴过后，留下的不是废墟，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和一个……未完成的公式。
公式的一边，是她覆上去的手。
另一边，是他紧紧攥住的回应。
而等号之后的结果，悬而未决。
像这雪夜一样，寂静，迷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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