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模型盒子和金属工具箱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透过衣物渗入皮肤,却奇异地点燃了一小簇不安的火苗。林未站在公寓楼下,看着陆燃的跑车尾灯如同两颗猩红的流星,迅速消失在夜色车流中,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她略显苍白的脸。指尖还残留着模型盒边缘粗糙的质感,以及……方才陆燃将东西塞给她时,那短暂碰触带来的、近乎灼人的温度。
“因为只有在我这儿,你才能做最想做的设计,而不是最‘正确’的设计。”
他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正确……这个词,几乎贯穿了她被陆家接纳后的全部人生。正确的言行,正确的选择,正确的……未婚夫。她像一件被精心修复的古董,被拭去所有不合时宜的棱角,妥帖地安放在名为“陆烬未婚妻”的丝绒底座上。
可陆燃,这个她生命里最大的“错误”坐标,就这样蛮横地重新闯入,随手丢给她一个尘封的过去和一套锋利的工具,仿佛在嘲笑她这些年辛苦构筑的所有“正确”。
电梯数字缓缓跳动。林未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点陌生的躁动压下去。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亮起,是陆烬的消息。
[到家了吗?阿燃没再为难你吧?需要我过来吗?]
一如既往的周到,无懈可击。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回复。她该说什么?说陆燃强行带她去了一个老模型店,送了她一份她无法拒绝的“礼物”,然后说了一堆扰乱她心绪的话?
最终,她只回了三个字:[到了,没事。]
推开公寓门,一室清冷。这是陆烬为她挑选的公寓,位于市中心最好的地段,装修风格是现代极简,黑白灰的主色调,整洁得像样板间,缺乏烟火气。她把模型盒和工具箱放在客厅中央巨大的白色大理石茶几上,这两样带着“陆燃”印记的东西,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突兀得刺眼。
鬼使神差地,她拆开了那个绝版模型的包装。塑料板件散发着年代久远特有的气味,说明书己经微微泛黄。她抚摸着那些略显粗糙的零件,童年那个下午的记忆愈发清晰——陆燃满头大汗地抱着几乎跟他半个人一样大的模型盒子,脸上是得意又肉疼的表情,嘴里还嚷嚷着:“林未我告诉你,拼坏了看我不揍你!”
那时阳光很烈,蝉鸣很吵,少年的笑容晃眼。没有陆家,没有婚约,没有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出神。是工作室的助手小杨,声音带着焦急:“未姐!你看热搜了吗?炸了!”
林未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迅速打开平板电脑,娱乐版块头条赫然映入眼帘——
【爆!陆家二少陆燃深夜密会准嫂子林未!举止亲密,同返香闺?!】
配图是陆燃的车停在她公寓楼下的模糊照片,以及一张她从副驾驶下来,怀里抱着东西(正是那个模型盒和工具箱)的抓拍。小编极尽渲染之能事,将下午发布会的冲突和晚上的“密会”联系起来,描绘成一出豪门兄弟为红颜反目的狗血大戏。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有羡慕林未“好手段”的,有骂陆燃“目中无人”的,也有同情陆烬“被戴绿帽”的。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林未感到一阵眩晕。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陆燃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他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陆烬”。
林未闭了闭眼,接通。
“小未。” 陆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份压抑的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看到新闻了?”
“嗯。” 林未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己经让公关部在处理了,会尽快压下去。” 陆烬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作者“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推荐阅读《哄哄青梅星火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只是没想到,阿燃会这么……不顾及你的名声。他明明知道,这种新闻对你、对工作室的影响有多坏。”
他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林未的心上。是啊,陆燃从来都是这样,随心所欲,从不考虑后果。而她,却要为他制造的烂摊子付出代价。
“他只是……送了我一个模型。” 林未试图解释,却觉得自己的话语如此苍白无力。在那些精心挑选角度的照片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徒劳。
“模型?” 陆烬似乎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小未,你还是这么容易心软。他送你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这件事的动机。他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向我和陆家宣告,他回来了,而且,他要抢走属于他哥哥的一切。”
“包括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却像重锤般敲在林未心上。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陆烬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而温柔,“别担心,一切有我。早点休息,明天我接你去工作室。”
挂断电话,林未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凉。陆烬的话逻辑清晰,句句在理,将她置于一个受害者的、需要被保护的位置。可为什么,她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和抗拒?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套冰冷的精密工具上。陆燃说,这是“顾问费”。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邮箱提示音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发件人,标题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俱乐部资料与初步需求】。
点开附件,是“星火”电竞俱乐部详细的介绍,主力队员资料,以及对于新一代战队周边,特别是冠军戒指和队服定制徽章的设计需求。邮件行文专业,需求明确,但在结尾处,有一行手打的小字:
“工具好用吗?明天下午三点,‘极限车间’,等你来实地考察。——L.R.”
“极限车间”,林未听说过,是本市一个非常出名的、集改装车、电竞、模型于一体的玩家圣地,也是陆燃回国后的大本营。他这根本不是邀请,是通知。他甚至算准了她无法拒绝,因为那套价值不菲的工具己经在她手里,而这份专业的邮件也表明,他并非全然是玩闹。
这一夜,林未失眠了。
一边是陆烬构建的、安全却令人窒息的“正确”未来;一边是陆燃代表的、危险却充满诱惑的“错误”坐标。她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脚下是两条背道而驰的铁轨。而陆燃,己经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向了那条布满荆棘、却通往未知风景的轨道。
第二天,林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她刻意提早去了工作室,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然而,关于她的八卦新闻己经传遍了圈子,助手和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探究和同情。
下午两点半,陆烬如约打来电话:“小未,我这边会议快结束了,半小时后到你工作室楼下。晚上陪我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
“抱歉,陆烬。” 林未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坚决,“我下午有个私人安排,己经约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安排?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 林未看着电脑屏幕上“极限车间”的定位地图,轻声道,“一点……私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挂断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拿起背包和那套沉重的工具箱,走出了工作室。
阳光有些刺眼。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那个地址。车子启动,汇入车流,朝着与陆烬计划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她知道,踏上这条路,可能万劫不复。但心底那个被封印了太久的、渴望挣脱束缚、渴望真实活一次的“林未”,正在微弱而坚定地呐喊。
错误与否,总要亲自走过才知道。而陆燃,就是那个亲手为她点燃引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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