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中院的法庭外，初冬的风裹着冷雨，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陈砚站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等候的人群——李伟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眼神浑浊地望着法庭大门；不远处，王兰戴着墨镜，身形消瘦，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包，里面装着张建军生前常穿的衬衫。
今天是李伟故意杀人案和刘磊教唆、洗钱案的合并庭审日。法庭内，国徽高悬，法槌敲击桌面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划破了肃穆的空气。
公诉人当庭出示了完整的证据链：从湘江边提取的烟盒、带有张建军头发和胶带残留的羽绒服，到双肩包里恢复的工程款转移记录，再到刘磊与李伟的通话录音和匿名转账凭证。每一份证据被宣读时，李伟都会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而刘磊则始终保持着沉默，双手放在膝上，指尖泛白。
“被告人李伟，你明知剥夺他人生命是犯罪行为，仍以安眠药迷晕被害人张建军，用胶带束缚其肢体后抛入湘江，致其溺水身亡，其行为己构成故意杀人罪。”公诉人的声音回荡在法庭内，“你虽因母亲重病面临经济困境，但此情节不足以减轻你故意剥夺他人生命的严重后果。”
轮到李伟最后陈述时，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母亲身上，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我对不起我妈，也对不起张建军的家人……我当时被钱逼昏了头，以为杀了他就能解决问题，现在才知道，我毁了两个家……”他停顿了很久，泪水滴落在身前的陈述书上，“如果能重来，我宁愿去借钱、去乞讨，也不会碰法律的红线。”
刘磊的陈述则带着一丝辩解的意味：“我承认我恨张建军，也确实给李伟转了钱，但我只是想让他揭发张建军的罪行，从没想过让他杀人。”
“你所谓的‘帮忙’，是在明知李伟情绪激动、急需用钱的情况下，以金钱暗示其采取极端手段，这本身就是对犯罪行为的纵容与教唆。”辩护律师的反驳掷地有声，“且你协助张建军转移赃款三年，洗钱金额高达500万，其主观恶性与社会危害性不容忽视。”
庭审持续了西个小时，当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期宣判时，李伟突然朝着旁听席的方向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发出压抑的哭声。法警上前将他扶起，他回头望着母亲，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有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陈砚走出法庭时，李伟的母亲正被志愿者推着轮椅过来。老人抓住陈砚的手，掌心粗糙而冰凉，声音微弱：“陈警官，我儿子……他还有机会吗？”
陈砚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阿姨，法律会依法作出公正的判决。我们己经帮您申请了长期医疗救助，社区也会安排人定期照顾您，您先好好治病，别太担心。”
老人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却没再说话。陈砚看着她被志愿者推走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这个因儿子犯罪而陷入绝境的老人，或许到最后，都没能完全明白，一场因“钱”而起的争执，为何会酿成如此惨烈的悲剧。
另一边，王兰摘下墨镜，走到陈砚面前，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上，张建军抱着年幼的女儿，笑容灿烂。“这是他出事前一周拍的，”王兰的声音带着沙哑，“我以前只知道他忙工作，首到警察查出他挪用工程款，我才知道他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她苦笑了一下，“他总说要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却走了歪路，最后连命都丢了。”
陈砚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张建军，想起卷宗里那些工程款转移记录，心里五味杂陈。贪婪像一剂毒药，不仅毁掉了张建军自己，也让他的家人永远活在痛苦和非议中。
一周后，判决结果下来了：李伟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刘磊因教唆罪、洗钱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50万元；张建军挪用的500万工程款，依法追缴后返还给宏图建筑，用于支付拖欠的工人工资和项目尾款。
陈砚接到判决通知时，正在整理案件的最终卷宗。他将判决书复印件放进卷宗袋，连同那些证据照片、审讯记录一起封存。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拿出手机，给负责跟进李伟母亲的同事打了个电话：“李阿姨知道判决结果了吗？情绪怎么样？”
“知道了，她没哭，就是说想每周去监狱看李伟一次。”同事的声音顿了顿，“还有，宏图建筑的员工托我谢谢你，说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终于发下来了，他们能安心过年了。”
陈砚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车辆穿梭不息，一派烟火气。这场因贪婪、仇恨和冲动引发的悲剧，终于在法律的审判下落下帷幕，但它留下的教训，却像一记警钟，在每个人心里回响——无论面临多大的困境，都不该用极端的方式打破规则；无论心中有多少怨念，都不能让仇恨吞噬理智。
他想起庭审结束那天，李伟母亲说的一句话：“钱能治病，却买不回儿子的人生。”这句话，或许就是这起案件最沉重，也最清醒的注脚。
卷宗袋被放进档案室的柜子里，贴上标签的那一刻，陈砚轻轻合上柜门。他知道，这起案件的故事己经结束，但他作为警察的责任还在继续——未来还会有新的案件，新的挑战，但他始终记得，除了侦破案件、惩治罪犯，更要让人们看到，法律不仅有威严的一面，也有守护正义、传递温度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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