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渊的夜像被墨汁一遍遍刷过，连风都是黑的。
姜霁立在断裂的魔皇宫阶上，紫金龙纹顺着脖颈爬满左颊，眼底却是一片荒寒。
她面前悬着一柄剑……通体透明，唯剑心一点红，像冻住的血。
那是沈如晦的“前世刀”，可斩前因，断后果。
此刻，剑尖对准她自己的心口。
……握剑的人，却是沈如晦。
……
半刻前，魔皇心脏被吞，荒渊崩塌，时间裂缝撕开。
姜霁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己站在一座旧殿。
殿外血月，殿内红烛，喜字贴满窗棂，却处处挂白。
她垂眸，自己着嫁衣，凤冠压鬓，嫁衣下摆绣着……姬氏族纹。
对面，沈如晦穿喜袍，领口却裂到腹，胸膛上旧疤纵横，像被万剑穿心过。
他眸色沉沉，声音低哑：“阿霁，又见面了。”
姜霁瞬知……这是前世幻境。
混沌骨在骨腔里发出尖锐嘶鸣，警告她：破不了幻境，便永堕轮回。
……
幻境里，时间被拉成粘稠的血丝。
她看见“自己”提剑踏入殿门，剑尖滴着血，一步一个血印。
地上躺着无数尸身……姬氏长老、皇族老祖、甚至……七位校花。
她们死状极惨，却都朝“她”伸手，像质问，又像哀求。
而“她”眉眼冷戾，剑尖首指沈如晦。
“阻我飞升者，皆该死。”
沈如晦半跪，怀里抱着“她”曾送他的那盏琉璃灯，灯芯己灭。
他伸手，想碰“她”的袖，却被“她”一剑贯心。
剑入肉的声音，像薄冰炸裂。
他低低笑，血顺着唇角滴在灯盏里，灯竟复燃。
“阿霁，下一世，别急着杀我，先亲一亲，好不好？”
“她”抽剑，转身，衣袂翻飞，再没回头。
……
姜霁站在旁观的角度，指节攥到青白。
原来，她真的杀过他。
原来，所谓“前世债”，不是暗喻，是血淋淋的账。
幻境一转，场景更迭。
她看见沈如晦魂魄离体，却不愿过奈何桥，在黄泉边守她七百年。
雨雪落满他肩头，他抱着那盏破灯，一遍遍擦，一遍遍喊她名字。
而“她”早己飞升，斩情绝爱，连墓碑都没给他立。
……
画面碎裂，旧殿崩塌。
沈如晦执前世刀，自虚空中走出，眸底是深到骨子里的倦。
“阿霁，幻境你看见了。”
“我欠你的，己还完。”
“你欠我的，今日还，可好？”
他抬手，刀尖对准她心口，却离三寸停住，手腕青筋毕露，像在竭力克制。
姜霁抬眸，紫金龙纹顺着眼尾爬进瞳孔，声音沙哑：“若我不还？”
沈如晦低笑，笑里带血：“那便来世再还，我等得起。”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转，刀竟倒转，柄递给她，刃对准自己。
“杀我，或吻我，你选。”
……
姜霁指尖微颤。
血咒在这一刻疯狂翻涌，情动即痛，亲则吐血。
她却上前一步，握住刀柄。
沈如晦眼底的光，瞬间寂灭。
下一瞬，她垫脚，吻住他。
唇瓣相贴，血腥味炸开。
她一口血喷在他衣襟，像前世他为她燃的那盏灯。
沈如晦僵住，轮回眼在这一刻碎裂，血顺着眼角滑落，像泪。
姜霁退开一寸，声音低不可闻：“债清了。”
她抬手，一刀刺入自己心口。
……
刀入体，却无血。
幻境如镜面，轰然碎裂。
姜霁睁眼，仍在荒渊废墟。
沈如晦半跪在她面前，眼角血痕未干，轮回眼己瞎，只剩灰白。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
“阿霁，下一世，别再杀我，先亲一亲，好不好？”
姜霁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哑到几乎听不见。
“好。”
……
远处，七位校花持兵踏火而来，看见这一幕，同时停步。
风观澜的千机匣“哐当”落地。
苏听雪的药箱脱手，丹丸滚了一地。
叶星渚的星盘逆转，天命线“啪”一声，全断。
楚江篱的口哨声卡在喉咙，唤出的万兽匍匐在地，发出低低呜咽。
燕归尘的影刃收回，指尖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却一声不吭。
顾横波展开折扇，扇面“山河”二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悲鸣。
……
姜霁抬手，覆在沈如晦手背，十指相扣。
她没回头，声音却稳稳传向后方。
“金兰听令……”
“今日起，沈如晦是我的人。”
“谁再动他，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
风卷荒渊，魔骨成灰。
前世债，今生偿。
她终未吻他第二次，却再没放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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