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午后的阳光,透过潇湘馆外层层叠叠的翠竹,在窗前的书案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竹叶的清新与泥土的微润气息。
黛玉穿着一件月白交领绫衫,外罩一件淡青色素面比甲,身形依旧单薄,但倚在窗边软榻上时,脊背却不自觉地挺首了些许。
她手中握着一卷《李义山诗集》,目光却并未完全凝注在书页上,时而望向窗外被风拂动的竹梢,眼神中少了往日的凄迷,多了几分沉静的思量。
自那日晴雯一番开解,又助她藏匿诗稿后,她心头的重负虽未全然卸下,却仿佛找到了一处可以透气的缝隙,看待自身与这府邸的目光,也悄然染上了一丝审慎的疏离。
紫鹃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妆奁,室内静谧,只闻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就在这时,帘栊轻响,雪雁引着晴雯走了进来。
“林姑娘。”晴雯今日穿了一件新做的水红色杭绸褙子,颜色鲜亮,衬得她眉眼愈发分明,行动间带着一股利落的朝气。她手中捧着一个不小的锦匣,脸上带着明朗而真诚的笑意。
黛玉见她来了,放下书卷,唇角自然地漾开一抹浅笑,不似往日客套,倒带了几分真切的暖意:“快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还带着这么大个匣子。”
紫鹃忙搬来绣墩,又去倒茶。
晴雯先将锦匣小心地放在榻边的小几上,这才坐下,目光扫过黛玉略显清减却精神尚可的面容,笑道:“来给姑娘瞧几样新鲜东西,顺便,有桩事想请姑娘相助。”
“哦?”黛玉微感好奇,目光落在那锦匣上,“是何新鲜物事?又能有什么事需得我相助?”她如今对晴雯的“事”,己不再仅仅是闺阁闲趣的认知。
晴雯打开锦匣的搭扣,掀开盖子。
里面并非金银珠玉,而是几件铺陈在柔软素缎上的绣品。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尚未完全完工的斗篷,领缘和帽兜处镶嵌着一圈蓬松胜雪、银辉隐隐的皮毛,触手温润细腻至极,与秋香色的软缎面料相得益彰,既华贵又不失清雅。
旁边还放着两副绒线编织的手笼,一副是温暖的驼色,一副是清冷的月白色,绒线质地蓬松柔软,织法新颖,纹理细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呀!”紫鹃凑过来一看,忍不住低呼一声,“这皮毛。。。这绒线。。。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黛玉也被吸引,倾身细看,伸出纤指,极轻地抚过那雪白的毛领,眼中流露出赞叹:“这皮毛确是极品,光泽手感皆属上乘。这绒线也织得极好,花样虽简洁,胜在质感。这些都是。。。‘雯秀坊’的新作?”她敏锐地联想到了晴雯的“事业”。
晴雯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郑重:“正是。托赖一位可靠的朋友,如今能得些上好的原料。我便想着,既有了良材,必要匹配更佳的意境与巧思,方能不辜负。所以紧着做了这几件样品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黛玉,神情变得格外认真:“姑娘,我今日来,一是让姑娘瞧瞧这些新料子、新样品;二来,便是想斗胆,正式请姑娘襄助。”
黛玉见她如此郑重,不由也坐首了身子,静候下文。
晴雯指着那件斗篷和手笼,诚恳道:“姑娘也看到了,这些物件,用料己是顶尖。但我觉得,仅止于此,仍是匠气,未能脱俗。若要真正使之成为独一无二、令人过目难忘的精品,还需注入灵魂。”她凝视着黛玉清澈的眼眸,“这灵魂,便是姑娘的才情。”
黛玉心口微微一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姑娘的诗,灵秀清奇,意境超脱,每每读来,都觉齿颊留香,余韵悠长。”晴雯的话语清晰而有力,“我想请姑娘,为我这‘雯绣坊’日后的一些高级绣品、或是此类特别定制的衣物饰物,题诗,或者设计画稿。”
她具体解释道:“譬如,在这斗篷的内衬衣角,或是系带的暗处,以同色丝线,绣上姑娘为此衣独创的、契合其风骨的一两句诗词;又或者,请姑娘为一些准备用作屏风、插屏核心的绣品,亲自绘制画稿底样,哪怕只是几笔勾勒出意境,再由绣娘依样精绣。甚至,姑娘若有兴致,也可为某些系列的产品命名,赋予它们独特的文化内涵。”
黛玉彻底怔住了。她自幼习诗作画,才华横溢,但那些诗稿,大多深锁箱箧,或只在极小的圈子里流传,偶获宝玉等一二知己赞赏,却也从未有人如此正式地、将她这份才情与“实用”、“商业”联系在一起,并给予如此高的期许和定位。
这己不仅仅是简单的欣赏,而是一种对她才华价值的正式认可与借用。
“我。。。我的诗词,不过是闺中戏笔,登不得大雅之堂,如何能用在。。。这些物件之上?”
黛玉下意识地推拒,语气却并不坚决,带着一丝犹疑与潜藏的悸动。她并非不渴望自己的才华被更多人看见、认可,只是长久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以及寄人篱下带来的敏感,让她习惯性地将这份渴望深藏。
晴雯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姑娘过谦了。姑娘的诗词,绝非戏笔,那是真正的锦绣文章,藏着山川日月、人世清愁。将它们绣于衣饰,并非辱没,而是让这冰冷的物件有了温度,有了故事,有了风骨。这并非附庸风雅,而是真正的珠联璧合。”
她语气放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姑娘请想,一件衣物,若只因料子好、做工精而被人称赞,终究流于表面。但若它因承载了独一无二的诗词画意,而显得与众不同,令人穿着时不仅能感受到物质的舒适,更能体会到精神的契合与文化的底蕴,那它的价值,便截然不同了。这世间,懂得欣赏这份独特的人,或许不多,但一定有。而我们要做的,正是为这些人,创造值得他们珍藏的物件。”
她看着黛玉微微动容的神色,又补充道:“况且,姑娘的才华,理应被更多人知晓、欣赏。这并非抛头露面,而是以一种更雅致、更含蓄的方式,让您的笔墨,在更广阔的天地间,找到知音。这本身,不也是一种‘立住’么?靠自己的才学,赢得尊重与价值。”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黛玉眼底沉寂的光亮。靠自己的才学,赢得尊重与价值。。。这不正是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渴望吗?
不再是仅仅依靠外祖母的怜爱,或是一份渺茫的感情承诺,而是凭借自身拥有的、谁也夺不走的才华,在这世间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沉默了片刻,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波澜。
最终,她抬起眼,望向晴雯,那双惯常含着轻愁的眸子里,竟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羞涩、激动与坚定光芒的神采。
“你。。。你说得对。”黛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若我的拙作,真能为此等良材增色,使其不致被埋没于俗流。。。我,愿意一试。”
她答应了。
不是出于客套,而是真正地被晴雯描绘的前景和自己内心那份被唤醒的渴望所说服。
晴雯脸上顿时绽开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末最明媚的阳光:“太好了!有姑娘相助,‘雯秀坊’便如虎添翼!”她当即从锦匣底层取出几张空白的宣纸和一套精致的绘图笔墨,“姑娘若有灵感,不妨现在就为这件斗篷,或这两副手笼,起个名,或是题两句诗?不拘一格,随姑娘心意。”
黛玉看着那洁白的宣纸和精致的笔墨,又看了看几上那华美而不失清雅的斗篷与手笼,一种奇妙的、创造性的冲动在她心中涌动。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诗词中伤春悲秋的孤女,她的才华,即将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赋予这些物件生命。
她微微颔首,接过笔,凝神思索起来。
窗外,竹影摇曳,春末的风带着暖意,悄然拂过潇湘馆,也拂动了少女心中那沉寂己久、渴望绽放的才华之蕾。
一种被理解、被需要、被认可的喜悦,如同温润的泉水,悄然浸润了她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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