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蜷缩在巷口、如同城市背景板一部分的老头，一句含糊不清的嘟囔，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默眼前的迷雾。
赊刀人，往北去了。
北。
这个简单的方位词，此刻在他心中重若千钧。爷爷的竹简，赊刀人的身影，那把神秘的黑色短刀，所有线索的丝线，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方向。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身上仅剩的几张零钱都丢进了老头的破碗，转身便融入了北向的人流。脚步不疾不徐，心神却己飘向了北方那片未知的天地。
江城以北，是什么？
是广袤的平原，是连绵的群山，还是……更遥远、更荒凉的所在？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留在江城，如同困兽，不仅要面对苗疆、黑线可能的报复，还要应对苏家事件带来的后续风波，更要命的是修为大跌，急需一个安全且资源充足的地方恢复和提升。
北行，是危机，也可能是一线生机。
他没有立刻动身。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自身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他需要准备。
首先，是落脚点。那个小旅馆不能再住了。
他在城市更边缘、管理更混乱的一片区域，找到了一栋待拆迁的筒子楼，用现金租下了一个几乎废弃的房间。这里鱼龙混杂，人员流动大，便于隐藏。
安顿下来后，他立刻开始盘点自身。
修为：因燃魂秘录反噬，跌落至初入江城时的水平，甚至略有不如，体内那缕先天一炁微弱如风中残烛。
法器：分光剑受损，剑灵之意微弱，需要长期温养修复；黑色短刀依旧神秘，除了坚硬和那声龙吟，尚未发现其他特异之处；七星护心镜完好，是保命底牌。
符箓：之前绘制的五雷符、金刚符等消耗大半，剩余不多。
资源：疗伤和恢复的丹药所剩无几，钱财也因近期只出不进而变得拮据。
情况不容乐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部分实力，并筹集北行的资粮。
他再次尝试联系金不换，这一次，信息终于有了回复。
一个陌生的地址，位于城北的一个物流仓库区，以及一个时间：明晚子时。
没有多余的话。
陈默看着手机屏幕，目光微凝。金不换果然还在江城，或者说，他的触角还在。这个地点和时间，透着一种地下交易特有的隐秘和危险。
去，还是不去？
风险显而易见。金不换此人亦正亦邪，心思难测，在这种敏感时期约见，难保不是陷阱。
但……他现在急需资源和信息。金不换是唯一能快速提供这两样东西的渠道。
权衡再三，陈默回复了两个字：“准时。”
他需要赌一把。
第二天，陈默一整天都待在废弃的房间里，调息养神，同时将剩余的材料全部用来绘制符箓，尤其是匿息符和神行符，以备不时之需。
当晚子时，月黑风高。
陈默按照地址，来到了城北那片巨大的物流仓库区。夜晚的这里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一个个如同巨兽般匍匐的仓库阴影。
他找到约定的那个仓库编号，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灵觉提升到极致，确认周围没有明显的埋伏气息后，陈默推开铁门，闪身而入。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放着一些蒙尘的货物箱。只有最深处，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应急灯，灯下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椅子。
金不换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依旧是那身花里胡哨的衬衫，栗色的头发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打火机，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哟，陈老弟，几天不见，这么拉了？”他上下打量着陈默，语气带着调侃，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瞬间就判断出陈默状态极差。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走到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我需要钱，需要能快速恢复修为和疗伤魂魄的资源，还有……北边的消息。”
金不换吹了个口哨，将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个圈：“胃口不小啊。钱和资源好说，哥们儿这儿啥都有，只要你出得起价。至于北边的消息……”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默，“那得看，你想知道多‘北’的消息了。”
陈默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嘿嘿。”金不换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江城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该知道的人自然就知道了。苏家大小姐差点把自己玩脱了，背后好像还有你这家伙的影子……现在满世界都有人在找你，苗疆那帮疯子在悬赏你的脑袋，黑线那老阴比估计也在憋着坏。你这时候想往北边跑，不是很明显吗？”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怎么？找到赊刀人的线索了？”
陈默瞳孔微缩，金不换的消息，灵通得可怕！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金不换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赊刀人那老家伙，神出鬼没，想去哪儿去哪儿，没人能摸清他的行踪。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北边最近，确实有点不寻常。”
“怎么说？”
“听说过‘寒山寺’吗？”金不换问道。
陈默摇头。他对佛门了解甚少。
“一个早就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寺，就在北边山里，平时鸟不拉屎的地方。”金不换用打火机敲着桌面，“但最近，那边不太平。有几个采药的和驴友，在寒山寺附近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本地人传言，是冲撞了山里的‘东西’。”
他看着陈默，眼神变得有些诡异：“更奇怪的是，大概半个月前，有人在那附近，看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头，慢悠悠地往深山里去……你说巧不巧？”
赊刀人！半个月前！时间对得上！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赊刀人去了寒山寺？！他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还是说……和爷爷托付给他的“东西”有关？
“消息可靠吗？”陈默沉声问。
“道上传的，真假自辨。”金不换摊了摊手，“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去那里的详细地图，以及一些关于寒山寺的……古老传闻。当然，这是另外的价钱。”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看在咱们合作愉快的份上，友情提醒一句。寒山寺那地方，邪性得很。据说在古代是个镇压什么东西的‘镇物’，后来不知怎么荒废了。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去打它的主意，但进去的，基本都没出来。你确定要去？”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寒山寺，镇压之地，赊刀人现身，失踪事件……这一切串联起来，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但，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明确的线索。
“地图和传闻，我要了。”陈默做出了决定，“另外，给我准备一批疗伤和恢复的丹药，品质要高。还有五十万现金。”
金不换吹了声口哨：“大手笔！没问题！不过哥们儿，亲兄弟明算账，你上次那批货（指养尸钱）的钱可还没结清呢，加上这次的……”
陈默首接从怀里（芥子袋）掏出那柄受损的分光剑，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这把剑，抵押。”
金不换的目光瞬间被分光剑吸引，他拿起剑，仔细端详着剑身上的细微裂纹，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贪婪：“嘶……分光剑？！苏家竟然把这宝贝都给你了？还弄成这样……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他着剑身，啧啧称奇：“虽然受损，但底子还在，价值不菲。行！抵押了！东西和钱，明天晚上，老地方，给你备齐！”
交易达成。
陈默没有多留，起身离开。走出仓库，夜风凛冽，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盏孤灯下的身影，金不换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分光剑。
他知道，与虎谋皮，风险巨大。但他别无选择。
第二天晚上，陈默再次来到仓库，拿到了一个沉重的背包。里面是成捆的现金、几个装满丹药的玉瓶、一份手绘的精细地图，以及几页记载着关于寒山寺零碎传闻的纸张。
金不换没有出现，只有东西留在那里。
陈默检查无误后，背上背包，悄然离去。
回到藏身的筒子楼，他立刻开始清点。丹药品质不错，足够他恢复大半修为和魂魄损伤。地图绘制得极为详细，连一些羊肠小道都有标注。而那几页传闻，则记载了一些关于寒山寺的诡异事件和古老传说，真伪难辨，但提供了不少信息。
他没有立刻服用丹药，而是先仔细研读地图和传闻，将寒山寺周围的地形和可能存在的危险牢牢记在脑中。
准备，己经就绪。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陈默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登山服，将现金、丹药、符箓妥善收好，黑色短刀贴身携带，七星护心镜藏在胸口。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临时藏身的城市角落，然后毅然转身，向着北方，迈出了脚步。
他没有选择任何交通工具。步行虽然慢，但更隐蔽，也能更好地观察沿途情况，适应自身恢复的力量。
城市的高楼在身后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起伏的丘陵，茂密的树林，以及越来越稀少的村落。
北行的路，正式开启。
前路是荒山古寺，是神秘赊刀人的踪迹，是未知的危险与机遇。
陈默的步伐稳定而坚定，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前方的道路与山林。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寻人的旅程，更是一场对自身实力与意志的锤炼。
爷爷，赊刀人，寒山寺……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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