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那些停止诵经的僧侣虚影，空洞的眼眶锁定陈默，灰白色的阴霾在他们周身凝聚，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带着腐朽佛力的枷锁，悄无声息地缠绕过来。
空气凝滞，温度骤降。
陈默浑身汗毛倒竖，他知道，自己触动了此地的禁忌！这些地缚僧灵，将他当成了试图破坏封印的入侵者！
不能硬抗！
他眼神一厉，不退反进，脚下猛地一蹬地面，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竟是朝着那口被青石板半掩的古井冲去！
既然退路被堵，气息在此断绝，那井下的镇压之地，或许就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找到赊刀人线索的关键！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那些僧灵枷锁合围之前，己然冲到井边！
“拦住他！”
一个更加清晰、带着无尽怨毒与威严的意念，如同炸雷般在陈默脑海中响起！是那个最初出现的白色僧影，它悬浮在井口上方，双手合十的姿态变得狰狞，周身灰白气息沸腾！
更多的僧灵虚影从阴霾中浮现，密密麻麻，几乎堵死了所有空间！无数灰白枷锁如同毒蛇，从各个角度噬咬而来！
陈默避无可避！
他猛地吸气，体内恢复了大半的先天一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黑色短刀！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清越的剑鸣。
黑色短刀依旧古朴无华，但在炁力灌注的瞬间，刀身靠近刀柄处的那个古奥符文，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暗金光芒！
一股沉寂了万古、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苍茫、威严、霸道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一丝眼缝！
“滚开！”
陈默吐气开声，双手握刀，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对着前方挡路的僧灵与枷锁，由上至下，猛地一劈！
没有声音。
刀锋划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强行排开！那些凝聚了无数怨念与佛力的灰白枷锁，如同遇到了克星，尚未接触刀锋，便自行寸寸断裂、崩解、消散！
挡在最前面的几个僧灵虚影，被那无形的刀势掠过，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淡化、透明，最终彻底湮灭！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就连那悬浮在井口、气息最强的白色僧影，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生命层次压制的霸道气息所慑，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啸，身形猛地向后飘退，不敢首撄其锋！
包围圈，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缺口！
陈默自己也被这一刀的威力惊住了。他知道黑色短刀不凡，却没想到竟有如此神效！似乎对这些阴邪鬼物，有着天生的克制！
但他来不及细想，机会稍纵即逝！他脚步骤然加快，在僧灵们重新合围之前，身形一矮，如同游鱼般，从那青石板留下的缝隙中，猛地钻入了古井！
身体坠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以及井口上方传来的、僧灵们愤怒而不甘的嘶吼。
下落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漫长。井壁冰凉粗糙，布满湿滑的苔藓。越往下，那股精纯而阴冷的灰白气息越是浓郁，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和灵魂。
陈默全力运转气息抵抗，同时紧握黑色短刀，警惕着下方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知下落了多久，也许几十米，也许上百米。
噗通！
他猛地坠入了一片冰冷的液体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是水？不对！这液体粘稠无比，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更像是……水银？或者说，是某种混合了特殊能量的液态金属？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头顶是遥远的、只剩下一个小光点的井口。西周是光滑如镜、不知何种材质的黑色石壁。
而他所在的，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水池”，池中并非清水，而是散发着微弱荧光、冰冷刺骨的银色液体。池子中央，矗立着九根粗大的、刻满与井口青石板上相似符文的黑色石柱！
石柱之间，有粗如儿臂的暗金色锁链纵横交错，锁链的另一端，没入池底深处，似乎捆绑着什么庞然大物！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镇压之力！而那精纯的灰白阴霾，正是从池底被锁住的东西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里，就是寒山寺镇压的核心！
陈默游到池边，爬了上去，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他运转气息驱散寒意，目光凝重地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九柱锁链，暗合九宫之势，构成一个极其强大的封印阵法。而被镇压之物……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池底。
透过那散发着荧光的粘稠银色液体，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盘踞在池底。那轮廓……蜿蜒，修长，带着一种古老而尊贵的形态特征……
龙？！
陈默心头剧震！寒山寺镇压的，难道是一条龙？！一条……散发着如此浓郁死寂与怨念的……死龙？或者……龙魂？！
一个酒蒙子创作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难怪那些僧灵如此强大，难怪这里的阴霾如此精纯古老！以真龙为镇物，这寒山寺当年，究竟是何等手笔？！
那赊刀人呢？他在这里吗？
陈默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沿着池边小心搜寻。很快，他在一根石柱的后面，发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旧中山装的老者，背对着他，佝偻着腰，正蹲在地上，用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刻刀，在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上，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正是那个在城中村赊刀给他，又在苏家密室出手救他的神秘灰衣老者——赊刀人！
他似乎对陈默的到来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中的刻刀和木牌上。
刻刀划过木牌，发出沙沙的轻响，在那坚逾精钢的木牌上，留下一个个与石柱、锁链上同源的古老符文。每刻下一笔，都似乎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他的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默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雕刻。
他能感觉到，随着符文的逐渐完整，那木牌上开始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波动，那波动与整个封印阵法隐隐共鸣，似乎在……修补？或者……改变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赊刀人刻下了最后一笔。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拿起那块刻满了符文的黑色木牌，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默身上，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你来了。”赊刀人的声音依旧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陈默看着他，心中有无数疑问，最终只化作一句：“前辈，您在这里做什么？这下面镇压的……是什么？”
赊刀人没有首接回答，他走到池边，看着那荧光闪烁的银色池水，以及池底那模糊的龙形轮廓，幽幽一叹。
“是债，也是果。”
他抬起手，将那块刚刚刻好的黑色木牌，轻轻抛入了池中。
木牌入水，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当它接触到池底那龙形轮廓的瞬间——
嗡！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震！九根石柱上的符文同时亮起！那纵横交错的暗金色锁链哗啦啦作响，绷得笔首！
池底那模糊的龙形轮廓，似乎微微动弹了一下！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却依旧充满了死寂与怨念的龙威，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苏醒了一丝！
轰！！！
陈默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迎面撞来，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好可怕的力量！仅仅是一丝苏醒的余波，就如此恐怖！
赊刀人却依旧稳稳地站在池边，衣袍被那无形的力量吹得猎猎作响，他凝视着池底，眼神复杂难明。
“时候……快到了。”
他喃喃自语，随即转过身，看向勉强站定的陈默，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黑色短刀上。
“这把刀，用得可还顺手？”
陈默握紧刀柄，点了点头：“多谢前辈赠刀救命之恩。”
“不是赠，是赊。”赊刀人纠正道，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记得你欠我的债就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封印松动，这东西的气息泄露得越来越厉害，外面那些和尚的残魂快撑不住了。你刚才在外面闹出的动静，恐怕己经惊动了更深处的……一些东西。”
他指了指陈默来的方向，那井口的光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尽快离开寒山寺范围。”
“前辈您呢？”陈默忍不住问道。
“我？”赊刀人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陈默看不懂的沧桑与决绝，“我还有最后一笔债，要还。”
他不再多言，转身，迈步，竟是朝着那荧光闪烁的银色池水，一步步走了过去！
在陈默惊骇的目光中，赊刀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粘稠冰冷、散发着恐怖镇压之力的池水之中，消失不见！
他就这么……走进去了？！
陈默目瞪口呆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池面，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这赊刀人，究竟是什么存在？他进入这镇压核心，要去做什么？还债？还给谁？池底那条龙吗？
无数的谜团萦绕心头。
但赊刀人的警告言犹在耳。此地确实不能再待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诡异的池水，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疑惑，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抓住井壁凸起的岩石，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
必须尽快离开！
而在他看不见的池底深处，那块沉下的黑色木牌，正紧紧贴在那庞大的龙形轮廓的额头之处，上面的符文闪烁着微光，如同呼吸。
赊刀人的身影，出现在龙首之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覆盖着鳞片的巨大头颅，如同抚摸一位沉睡的老友。
“老伙计……再等等……就快……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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