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忠。
这个名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狭小的石洞里炸开，余波是死一般的寂静。
赵虎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不仅是他们的老领导，更是他从新兵连起就敬佩仰望的偶像，是军区无数年轻士兵的榜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江平第一个失声喊道，“高叔叔怎么会……他看着我长大的！我爸妈出事后，他还来家里看过我……”
猴子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不停地滑动着屏幕，似乎想从那些冰冷的数据里找出推翻这个结论的证据。“会不会是……同名同姓？或者……是栽赃陷害？”
“你看这个。”秦烈指着屏幕上的一条转账记录，声音冷得掉冰渣。
那是一笔五十万美金的转账，从一个位于开曼群岛的皮包公司账户，转入了一个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时间，恰好是方江平在哭泣峡谷“阵亡”消息传回国内的第三天。而收款账户的备注信息，是一串看似毫无意义的乱码。
“这是用‘棋盘密码’加密的，”猴子把那串乱码输入破译程序，几秒钟后，屏幕上弹出了两个字：抚恤。
原来在他们为战友的牺牲悲痛欲绝时，有人却在用战友的“死亡”，心安理得地换取一笔肮脏的封口费。
赵虎一拳砸在石壁上，坚硬的岩石被砸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他的指骨瞬间破裂，鲜血淋漓。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双眼赤红地盯着那个名字。信仰崩塌的声音，比任何爆炸都更震耳欲聋。
秦烈缓缓坐下，靠着冰冷的石壁，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晦暗不明。
他想起方江冉在矿洞外对自己说的话，她说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路线。他想起她在炸药库里决绝的眼神，她说“你的命是我的”。他想起刚刚在生死关头，她喊出的那句“上一世”。
太多的谜团，太多的巧合，都指向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方向。
他转过头，看向依旧昏迷的方江冉。她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
“她早就知道了。”秦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其他人。
“嫂子？”猴子一愣，“她怎么会知道？难道……”
“我姐她……”方江平也一脸困惑，他想起了姐姐从演习场开始就判若两人的表现，想起她对哭泣峡谷近乎执念的坚持，想起她总能未卜先知般地避开危险。
“别猜了。”秦烈掐灭了烟，“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站起身，环视众人，“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洞穴里再次陷入沉默。怎么办？他们成了通缉犯，成了叛徒的眼中钉。回国，等于自投罗网。留在非洲，更是死路一条。他们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前路一片迷茫。
“找……找军部的其他人！”赵虎哑着嗓子说，“高世忠他总不能一手遮天！军区里肯定还有信得过的人！”
“然后呢？”秦烈反问，“把这份名单交上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猜我们是会成为英雄，还是会‘意外失踪’？”
赵虎的脸涨得通红，却无法反驳。
“要不……把这些东西全发到网上去！”猴子咬牙切齿，“让全世界都知道这帮混蛋的勾当！我就不信，舆论压下来，他们还敢怎么样！”
“天真。”秦烈冷笑，“在你按下发送键的下一秒，我们就会被定义为‘窃取国家机密的叛徒’，这份资料会被定性为‘境外敌对势力伪造的假情报’。这样我们扳不倒他们，反而会落下把柄。”
“那到底该怎么办！”方江平几乎要崩溃了。
秦烈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方江冉身上。他发现，她不知何时又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们争论，那双眼睛里没有迷茫，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静。
“秦烈，”她开口了，声音依旧虚弱，但思路却异常清晰，“我们不能回国，也不能指望任何人。我们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彻底消失。”
“又消失？”
“对。从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变成查无此人的幽灵。”方江冉的目光转向猴子，“你手里的，不只是罪证，更是打开万斯那个庞大地下王国的钥匙。”
猴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猛地亮了：“嫂子你的意思是……这些账户和公司？”
“没错。”方江冉微微点头，“万斯死了，但他的钱和产业还在。一个能支撑起如此庞大基因研究的组织，它的财力和遍布全球的渠道，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可以‘借用’他的资金，利用他的安全屋和运输网络，给自己换上全新的身份，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个想法，大胆、疯狂，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眼前的迷雾。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鸠占鹊巢！
“我操！这个我擅长啊！”猴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在平板上飞快地操作着，“妈的，老子早就看这帮资本家的钱不爽了！这叫什么？这叫替天行道！劫富济己！”
“闭嘴。”赵虎瞪了他一眼，但紧锁的眉头却舒展了些。这个计划虽然离经叛道，但确实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光有钱和身份还不够。”方江冉的目光转向秦烈，“高世忠不会放过我们。他会动用一切力量，在非洲把我们找出来，然后‘清理’掉。所以，在消失之前，我们得先给他送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秦烈挑眉。
方江冉的嘴角，勾起一抹苍白却冷冽的弧度。她低声说出了一个计划，一个让在场所有男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计划。
她要的，不是逃，而是反击。
“……我不同意。”听完计划，秦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伤得这么重，根本……”
“我的身体状况，我比你清楚。”方江冉打断他，“这个计划，只有我能完成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因为，有些事，只有我记得。”
她看着秦烈，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和愧疚：“秦烈，上一世，我没能保护你。这一世，让我跟你一起，把我们的敌人，拉下地狱。”
“上一世”……这三个字再次从她口中说出。秦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最终，那些拒绝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他拒绝不了。从她跪在雷区里用听诊器为他探路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拒绝不了她了。
“滴！滴！滴！”
就在这时，猴子的平板电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不好！”猴子的脸色瞬间变了，“有条大鱼咬钩了！我刚才尝试登陆万斯的一个核心账户，触发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对方的反追踪程序非常厉害，是军用级别的！他们正在通过卫星信号反向锁定我们的位置！”
他手指在屏幕上狂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们锁定我们的大概区域了！妈的……这帮孙子在非洲……有自己的雇佣兵！”猴子抬起头，声音都在发颤，“老大，我们暴露了！最多一个小时，他们的人就会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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