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拂过“黑珍珠”号的甲板。新加坡的灯火己在海天尽头彻底隐没。
船舱底层，一个临时改造的货箱里，高世忠悠悠转醒。
手腕的剧痛和太阳穴的闷痛让他呻吟出声。他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一把铁椅子上，手脚都用军用约束带捆死，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货箱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应急灯，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海水的混合气味，密闭的空间让他那轻微的幽闭恐惧症开始作祟，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咔哒。”
货箱的铁门被拉开，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
秦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赵虎和方江平。铁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醒了。”秦烈拉过一个木箱，在离高世忠三米远的地方坐下，声音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赵虎和方江平则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站在秦烈身后，目光如刀，死死地钉在高世忠身上。
高世忠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多年的官场和地下生意生涯让他迅速调整了心态。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找到破局的办法。
“秦烈，赵虎，还有……江平。”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长辈的温和，“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赵虎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哭泣峡谷，十三条人命，也是误会？”
“赵虎，我知道你脾气爆。”高世忠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秦烈，“但你是个聪明人，秦烈。杀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巴别塔’的追杀会无穷无尽。放了我，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可以动用我的关系，帮你们洗脱罪名，让你们安全回国。”
“我们的罪名，不就是你亲手安上的吗？”秦烈终于开口，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指间慢慢转动。
“此一时彼一刻。”高世忠立刻接话，“以前，我是‘掌柜’，身不由己。但现在，你们毁了我在新加坡的一切，‘法老’和莉莉丝都想置我于死地。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不是吗？我们可以合作。”
他开始展现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谈判和蛊惑。
“江平，”他把目标转向了最年轻，也可能是最薄弱的一环，“你还年轻，前途无量。难道你想一辈子当个见不得光的通缉犯吗？你姐姐呢？她一个顶尖的医生，本该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现在却跟着你们亡命天涯。你忍心吗？”
方江平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高世忠捕捉到了这一丝动摇，心中一喜，准备再加一把火。
“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保证……”
“保证？”秦烈打断了他，他停止转动香烟，抬眼看着高世忠，眼神平静得可怕，“你拿什么保证？用你那些兄弟的抚恤金吗？”
高世忠的脸色瞬间僵住。
“你很健谈，也很会利用人心。但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秦烈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也不是谈判桌。。”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高世忠身后的铁皮箱壁，发出“咚咚”的闷响。
“通风不好，空间狭小，离水线很近，能清楚地听到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秦烈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恶魔的耳语，“一个浪打过来，整个箱子都会晃。时间长了，会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船上，还是在一个即将沉入海底的铁棺里。”
高世忠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秦烈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他幽闭恐惧症的软肋上。他感觉西周的铁壁正在向自己挤压过来，空气变得稀薄。
“你……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不想干什么。”秦烈退后两步，重新坐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聊聊‘巴别塔’，聊聊‘神谱计划’，聊聊……‘夏娃’。”
“我什么都不知道！”高世忠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吗？”
这时，货箱的门再次被拉开。方江冉端着一个医疗托盘走了进来，猴子跟在她身后，抱着他的平板电脑。
“他心率125，血压160/100，有早期惊恐发作的迹象。”方江冉将托盘放在一个油桶上，目光如同手术刀一般，冷静地剖析着高世忠的生理状态，“再在这种环境下待半个小时，他可能会因为急性应激障碍导致心因性休克。”
她的话让高世忠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女人，只用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高先生，别紧张。”方江冉拿起一支注射器，抽了一管透明的液体，“只是一些镇静剂，能帮你放松下来。”
“你别过来！”高世忠剧烈地挣扎起来，铁椅子被他弄得哐哐作响。
“你看，你就是太紧张了。”方江冉走到他身边，秦烈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挡在了她和高世忠之间。
方江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绕过秦烈，将针头扎进了高世忠的颈动脉。
高世忠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即，一股奇异的暖流传遍全身。他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居然真的慢慢平复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西肢百骸的无力感，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这是肌肉松弛剂。”方江冉丢掉注射器，声音依旧清冷，“现在，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谈了。”
猴子嘿嘿一笑，将平板电脑举到高世忠面前。屏幕上，是一个复杂的树状图。
“高老板，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猴子指着屏幕，“这是我们从陈雄那里拿到的，你在国内的关系网。从帮你洗钱的地下钱庄，到帮你处理‘麻烦’的那些人，一共一百二十七个节点，够详细吧？”
高世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陈雄，那条他养了十年的狗，居然把他的老底都给掀了。
“哦，还有这个。”猴子手指一划，屏幕切换到一张世界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红点。“这是苏曼小姐友情提供的，你藏在海外的十五亿美金。瑞士银行，开曼群岛，列支敦士登……啧啧，您可真是个国际主义理财大师啊。”
高世忠彻底不说话了，他所有的底牌，都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现在，可以聊聊‘夏娃’了吗？”秦烈把玩着那根未点燃的香烟，重新问道。
高世忠沉默了很久，久到赵虎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夏娃和方江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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