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桑皮纸上那淡黄色的字迹如同鬼魅，记录着深宫中最肮脏的交易。云窈的手指拂过“文茹”、“惑心草”，以及那个刺眼的“壬寅”年号，指尖冰凉，心却如同被放在火上灼烧。
德太妃……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老人，竟是编织这张巨大暗网的蜘蛛！她不仅可能知晓母亲死亡的真相，甚至可能就是幕后推手之一！
这张纸是致命的武器，也是催命的符咒。她该交给谁？皇后？可坤宁宫内有内奸，联络点也被破坏，她如何确保能安全送达？更何况，皇后与德太妃关系微妙，皇后会为了她这个宫女，去动先帝的遗妃吗？
首接交给沈焕？但他此刻想必也处于严密监视之下，联络他风险极大。
自己留下？这纸片如同烧红的炭，随时可能引火烧身。
各种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最终，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她必须复制这份证据！原件必须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而复制品，则可以用来试探，或者……作为诱饵！
她立刻行动起来。找出之前偷偷备下的、最劣质的纸张和墨锭，凭借着多年模仿笔迹练就的功底，竭尽全力临摹纸上的字迹、布局，甚至墨色的浓淡。她不敢有丝毫差错，因为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真假，也决定她的生死。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窗外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她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一份几乎可以假乱真的复制品完成了。她将原件小心地藏入自己一件旧衣的夹层内，缝好。这件旧衣被她塞在行李最底层，毫不起眼。
而复制品，她则反复观看，确认记下所有关键信息后，将其撕成碎片，分批投入司设监后院那口专门用于清洗画笔、墨迹早己浑浊不堪的古井中。碎片入水即沉，迅速被浓黑的墨色吞没，再无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但精神却高度亢奋。现在，她手中握着唯一的原件，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人，或者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她想到了沈焕之前提到的，关于机关盒需要画作真迹印鉴辅助的事情。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尝试与他恢复联系？
白日里，她如常当值，但暗中开始留意司设监内人员往来的规律。她发现，每日午时，会有一个负责运送杂物出宫的老太监，会固定经过司设监外的宫道，在路边的石凳上歇脚片刻，喝口水。这个老太监面相憨厚，似乎与各方势力都无甚瓜葛。
这是一个可能的机会。
她寻了一块质地尚可的边角木料，利用在司设监的便利，偷偷打磨成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标记的令牌状木牌。然后，她用针尖在木牌背面，极其细微地刻下了几个只有她和沈焕能看懂的暗号——“危，德，账，急见”。
次日午时，她算准时间，假装在宫道旁清扫落叶。当那老太监坐下歇息时，她“不小心”将扫帚碰到，几片落叶恰好飘到老太监脚边。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朱明棋局 她连忙上前道歉，在弯腰拾取落叶的瞬间，将那块小木牌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老太监放在石凳上的、半敞开的杂物袋底层。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自然无比。
她不知道这木牌能否最终到达沈焕手中，也不知道那老太监是否真的可靠。这更像是一次赌博，一次在绝境中投出的、希望渺茫的漂流瓶。
接下来的两天，云窈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仁寿宫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那张桑皮纸从未存在过。但云窈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有增无减。
司设监的气氛也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管事太监对她客气了些，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探究。同屋的宫女们也变得有些沉默，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说笑。
她知道，自己这块“石头”投入水中，涟漪正在扩散。
第三天下午，她被派去库房清点一批新到的彩绘颜料。在库房深处，她正踮脚想去拿高处的青金石粉罐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先她一步，轻松地将罐子取了下来，递到她面前。
云窈心中一震，猛地回头。
沈焕！他穿着一身低等侍卫的服饰，脸上做了简单的修饰，显得风尘仆仆，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星。
“小心些，这罐子沉。”他声音压低，目光快速扫过西周，确认无人。
云窈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溢出胸腔。他收到了！他真的收到了木牌，并且找到了这里！
“你……”她激动得一时语塞。
“长话短说，”沈焕语速极快，“木牌我收到了。德太妃之事，我己知晓，此事牵连极大，远超你我想象。你暂时按兵不动，保护好自己，那账目原件绝不可轻易示人。”
“机关盒呢？画作有用吗？”云窈急切地问。
沈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墨兰图上的印鉴提供了线索，但开启机关盒，似乎还缺最关键的一环——一个特定的、带有磁性的印章，或者类似的东西。我怀疑，那东西可能在《幽谷兰馨图》本体上，或者……在德太妃手中。”
就在这时，库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有人来了！
沈焕迅速将青金石粉罐塞到云窈手中，低声道：“记住，保护好自己，等待我的消息。我会再找机会联系你。”
说完，他如同鬼魅般闪身，消失在层层货架之后。
云窈抱着沉甸甸的颜料罐，心跳尚未平复，库房门口就出现了锦书的身影。
锦书看到她，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云儿，你在这里正好。昭仪娘娘想寻些罕见的‘孔雀蓝’颜料修补一幅古画，让我来问问库房可有存货？”
云窈心中猛地一咯噔。
刘昭仪……也要寻颜料修补古画？
她忽然想起，母亲林红玉，最擅长的颜色之一，便是那流光溢彩、极其难调配的——孔雀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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