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观星台那夜之后，楚清与凤临渊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自然的新阶段。无需过多言语，一种无形的默契与亲昵在日常相处中悄然流淌。
凤临渊依旧忙碌，但停留在听雪轩的时间明显变长。他不再仅限于晚膳时分出现，有时午后得了闲，也会信步走来，或是在楚清处理事务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是就着她的手，看她绘制那些精巧的“雅集馆”设计图，偶尔提出一两个中肯的建议。他不再刻意掩饰目光中的欣赏与温柔，那份专注，足以让任何被注视的人心弦悸动。
楚清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起初还有些许不自在，但见他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尊重她的空间与节奏，那份因陌生情感而生的警惕便慢慢消融。她发现自己开始期待他到来的脚步声，会在绘制图样时，下意识地留出他常坐的位置，甚至在他因朝务繁忙、眉宇间带着倦色时，会主动将新调的安神香点上。
这日，凤临渊带来一个消息。
“南洋商号的船队，三日后自泉州港启航。”他将一封密信递给楚清，是苏文远发来的最终确认。
楚清接过，快速浏览，信中详细列明了船队规模、主要船员、携带货物清单以及初步规划的航线。“终于要启航了。”她放下信，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远洋航行，在这个时代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与机遇。
“苏文远办事还算稳妥，船队配置皆是好手，航线也依你提供的海图做了优化。”凤临渊道，“只是，海上风云难测，且……利益动人心，难免不会有人暗中作梗。”
他指的，自然是二皇子一系。南洋商号若能成功，带来的不仅是巨额财富，更是难以估量的政治影响力，二皇子绝不会坐视。
“我明白。”楚清点头，“江南那边，徐渭会与苏家、云锦记保持密切联系，一有消息立刻传回。京城这里……”她看向凤临渊，“还需王爷多费心。”
“放心。”凤临渊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本王既允了你，便会护它周全。朝中若有异动，本王自会应对。你只需安心做你想做之事。”
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楚清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感受着这份难得的踏实。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贪恋这份由他带来的安全感。
“雅集馆的选址，我看中了西城琉璃厂附近的一处旧园子，闹中取静，格局也合适。”楚清转而谈起另一件事，试图驱散因商队启航而带来的紧张感，“只是原主似乎有些背景，价格也咬得紧。”
“哦？是哪一家？”凤临渊挑眉。
“据说是己故惠太妃的娘家，承恩公府的一处别业，如今由府上一位旁支子弟掌管。”
“承恩公府……”凤临渊沉吟片刻，“无妨，本王让赵德去打个招呼。惠太妃娘家早己没落，不过是靠着祖上余荫。那园子空置己久，他们若识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楚清知道，有他出面，此事便成了七八分。这就是权势的力量，也是他给予她的，无声的支持。
“多谢王爷。”她微微一笑。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凤临渊凝视着她，眸色深沉，“清儿，待商队传来佳音，雅集馆顺利开业，本王……”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想向父皇请旨。”
请旨？楚清的心猛地一跳，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赐婚圣旨。
她抬眸，对上他认真而期待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热。若在观星台之前，她或许会犹豫，会抗拒。但此刻，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回想他那些理解与尊重的话语，心中那点因未知而产生的彷徨，竟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她不是扭捏之人，既己认清自己的心，便不会故作姿态。
“好。”她轻声应道，声音虽轻，却清晰坚定。
凤临渊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握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他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叹息，将她的手拢在掌心，细细。
“等我。”他哑声道。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语，皆在不言之中。
然而，京城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二皇子府，书房内。
凤临宸面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南洋联合商号”船队的规模、货物以及启航日期。
“好一个楚清！好一个凤临渊！”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桌上，眼中怒火翻腾，“竟然不声不响搞出这么大阵仗！这是要断本王的财路，还是要撼动本王的根基？！”
“殿下息怒。”一旁的心腹幕僚低声道，“商队尚未启航，海上风险难料，未必就能成功。即便成功，货物运回，销售渠道、利益分配，也还有的是文章可做。”
“哼！等他们成功就晚了！”凤临宸冷声道，“绝不能让他们顺风顺水！给我们在泉州的人传信，想办法在船队出发前，给他们制造点麻烦！还有，海上的‘老朋友’，也该去打声招呼了！”
“是！属下明白！”幕僚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殿下，还有一事。安插在闲王府的眼线回报，闲王与那楚清……关系似乎愈发密切，近日闲王己多次在听雪轩留至深夜，恐怕……”
凤临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个商贾之女，也妄想攀附亲王，飞上枝头？真是笑话！本王倒要看看，若是这楚清身败名裂，或是……突然香消玉殒，我那好三弟，还会不会如此维护于她！”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去，给宫里递个话，让贵妃娘娘在适当的时候，给皇后和太后提个醒。堂堂亲王，与一商女过从甚密，成何体统！”
“是！”
与此同时，皇宫，慈宁宫。
太后正与几位太妃闲话，贵妃在一旁作陪。
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近日风头正劲的楚清身上。
“……那楚氏女确实有些本事，听闻在江南便乐善好施，回了京城，这‘锦瑟年华阁’的生意更是红火。”一位太妃说道。
贵妃轻轻摇着团扇，笑道：“可不是嘛，连闲王殿下都对其青眼有加，宫宴那日，可是亲自引着入席呢。听说近日，闲王更是时常出入那楚清所居的听雪轩，一待便是许久。年轻人情投意合本是美事，只是……这楚清毕竟是商贾出身，无名无分，长久下去，只怕于王爷清誉有碍啊。”
她这话说得委婉，却精准地将“商贾出身”、“无名无分”、“有碍清誉”几个词抛了出来。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温和的笑容淡了几分，没有接话。
另一位与贵妃交好的太妃接口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闲王殿下身份尊贵，这正妃之位，总需门当户对，德才兼备的世家贵女才堪匹配。那楚氏女虽好，终究是差了些。”
太后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渊儿那孩子，自有主张。此事，容后再议吧。”
消息很快通过特殊渠道，传到了凤临渊耳中。
他冷笑一声：“本王的事，何时轮到旁人来指手画脚。”他吩咐卫峥，“加强王府守卫，尤其是听雪轩附近，增派一倍暗哨。凡有可疑之人靠近，一律拿下细查！”
“是！”卫峥凛然应命。
楚清也敏锐地察觉到，近日王府周围的“眼睛”似乎多了起来，连她外出时，跟踪窥视的人也多了。她心知肚明，这是南洋商号和与凤临渊关系公开化带来的必然反应。
她并未慌乱，只是让挽剑进一步加强了店铺的安保，自己也更加谨慎。袖中的“流光”匕首，时刻准备着。
风雨欲来，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但楚清的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定。因为她知道，无论前方是怎样的狂风暴雨，身边都有一个人，会与她并肩而立，共同面对。
她抚摸着腕间的空间印记，那里不仅有着保命的底牌，更有着引领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未知的使命与力量。或许，是时候更主动地，去掌控自己的命运，乃至……影响这个时代的走向了。
南洋商队的风帆即将扬起，而她与凤临渊携手缔造的未来，也正缓缓拉开序幕。前方的挑战或许艰巨，但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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