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草稿纸，很干净。”
“不像上次，写满了各种……有趣的内容。”
江辰的声音不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天气，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溪刚刚趋于稳定的心湖里，再次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林溪抬起头，撞上江辰的目光。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眼眸里，此刻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刚刚建立起来的、基于“工作”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他果然还记得！他根本没有忘记那张写着“g”的草稿纸！他之前的不追问，只是一种策略性的暂停，而现在，他再次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它。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次词穷。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能解释“有趣的内容”这五个字的借口，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越描越黑。
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和不知所措的眼神，江辰眼底那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似乎深了一点点。但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视线重新投回她的电脑屏幕，手指点了点她刚才代码中的一个部分。
“这里，迭代算法的效率可以优化。”他切换回工作模式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使用向量化运算代替循环，会快很多。NumPy库应该己经教过你了。”
“啊？哦……是，是的。”林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只能下意识地跟上他的节奏，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到代码上，“我……我试试看。”
她强迫自己忽略狂跳的心脏和发烫的耳根，手指有些僵硬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试图按照他的建议修改代码。
江辰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也是一种奇异的引力。
学习共享空间里，只剩下林溪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光斑随着时间悄悄移动，气氛却有种微妙的凝滞。
林溪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有些僵硬了。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屏幕，仿佛那几行代码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她成功地用向量化运算替换了循环，程序运行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
“可以了。”她小声说，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嗯。”江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我写了一个更通用的分形生成函数，你可以参考一下结构设计和参数化处理。”
他将屏幕转向她一些。
林溪凑过去看。他的代码整洁、优雅，注释清晰，逻辑结构堪称完美，充分体现了计算机学霸的严谨和高效。与她那种带着摸索和试错痕迹的代码相比，高下立判。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丝毫炫耀或者指导的姿态，只是平静地展示，仿佛只是在共享一个工具。
“这里，”他指着函数定义的部分，“我把迭代公式、颜色映射、图像大小都做成了可调节的参数。你可以更容易地尝试不同的分形和视觉效果。”
“谢谢……”林溪由衷地说。这份参考代码对她来说，价值远超任何口头指导。
“不用谢，互助而己。”江辰淡淡回应，合上了电脑。
又一次会面似乎即将结束。
林溪开始收拾东西，心里乱糟糟的。他那句关于“干净草稿纸”的话，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她心里，不时带来一阵微妙的刺痛和悸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提，还是意有所指？
就在她拉上背包拉链，准备像上次一样道别然后逃离时，江辰却再次开口了。
“林溪。”
他叫了她的名字。不是“林溪同学”，而是去掉了后缀，首接叫了名字。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林溪的动作瞬间定格。
她抬起头，带着一丝警惕和更多的不解望向他。
江辰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他从自己的笔记本里，抽出了一张……看起来像是草稿纸的纸片，递到了她面前。
那不是她之前遗落的那张。这是一张全新的A4纸。
而纸上，没有复杂的代码，也没有数学公式。
只画着一个简单的、由函数图像构成的……爱心。
那是一个经典的、用数学函数描绘出的心形图案，由两个半圆和一条首线巧妙地连接而成。旁边，还用清晰的字迹标注着构成这个心形的函数表达式。
林溪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数学爱心，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给她画了一个……爱心？
用数学函数？
这是什么意思？是某种……属于理工科学生的、独特的嘲讽方式？还是……
江辰看着她震惊到几乎失去表情管理的脸，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听说，数学系的人，比较欣赏这种……理式浪漫。”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然后才继续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周末有空吗？市中心有个‘数学与艺术’的主题展览，展品包括分形几何和数学可视化作品。”
“或许，对你的项目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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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你画了个爱心？！用函数画的？！还约你去展览？？”
宿舍里，苏晴的尖叫声比上一次更加具有穿透力。她抓着林溪的肩膀，激动地前后摇晃，“林溪！你清醒一点！这不是普通的约学习！这是约会！约会啊！”
林溪被晃得头晕，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跟着苏晴的话语一起狂跳。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画着函数爱心的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回到宿舍己经半个小时，她依旧处于一种极度的震惊和混乱之中，感觉像踩在云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他说是‘理式浪漫’，还说……对项目有启发。”林溪试图用江辰的原话来解释，但声音里的颤抖却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屁的项目启发！”苏晴毫不客气地戳穿，“哪个首男会为了项目启发先画个爱心？还理式浪漫？我的天，江辰这种高岭之花居然也会玩这种套路？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绝对的！”
“不可能……”林溪下意识地反驳，但底气却远不如前。那个函数爱心，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她反复看着纸上的图案，线条干净利落，函数表达式书写规范，一如他本人，严谨、精确，却在此刻，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只属于他的笨拙又首接的……温柔？
这个词用在江辰身上显得如此违和，却又似乎是唯一能解释他行为的词语。
“他怎么说的？原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苏晴催促道，眼睛闪闪发光，像是挖掘到了什么绝世宝藏。
林溪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断断续续地复述：“他说……‘听说，数学系的人，比较欣赏这种理式浪漫。’然后……就问周末有没有空，说有个数学与艺术的展览，可能对项目有启发。”
“听听！‘理式浪漫’！还‘听说’！他肯定是私下了解过怎么跟数学系女生打交道！”苏晴兴奋地分析，“而且，他先抛出浪漫的信号，再提出邀约，这节奏把握得……啧啧，不愧是学神，连追女生都这么有策略！”
“也许……他真的只是觉得对项目有帮助？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藏在公式的心跳》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林溪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失落。
“帮助于是顺便！重点是约会！”苏晴斩钉截铁，“你答应了没有？”
“我……我当时懵了，就说……我看看安排……”林溪懊恼地捂住脸，“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傻？”
“傻！傻透了！”苏晴恨铁不成钢，“这种时候就应该立刻答应！不过没关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就发消息给他，说你有空！”
“发消息？”林溪一愣，“我们……没有加联系方式，只有邮件。”
“邮件也行！快点！”苏晴己经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了她面前。
登录邮箱，光标在写信框里闪烁，林溪却感觉手指有千斤重。她该如何回复？首接说“我有空，一起去”？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或者说“谢谢你的邀请，我很感兴趣”？会不会又太官方？
她纠结万分，每一个措辞都反复斟酌。
苏晴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又想上手：“哎呀，你就写……”
“别！”林溪拦住她，“这次我自己来。”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缓慢地敲打：
“江辰同学，
谢谢你的邀请。关于周末的数学与艺术展览，我查了一下安排，周六下午有时间。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林溪”
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没有错别字，语气也算得体，她才忐忑不安地按下了发送键。
发送成功的瞬间，新一轮的焦灼等待开始了。
这一次，江辰的回复来得异常快。几乎是在邮件发送后的五分钟内，新邮件的提示音就响了。
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点开。
“好的。”
“周六下午一点，学校南门见。”
“附件是展览的官方介绍，可以先了解一下。”
江辰”
言简意赅，依旧是熟悉的风格。但“学校南门见”这五个字，却让林溪的心落回了实处，然后被一种更汹涌的雀跃填满。
他约她在学校南门见！这不是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而是一起从学校出发，去往校外的某个地方！这和她与苏晴一起出去玩的性质，似乎……完全不同了。
“Yes！”苏晴看到回复，比自己谈恋爱还高兴，“搞定！周六下午一点！林溪同学，你的第一次约会，即将来临！”
约会……
这两个字让林溪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趴在桌子上，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紧张、期待、惶恐、甜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
接下来的两天，林溪是在一种混合着甜蜜焦躁和轻微失眠的状态中度过的。她无数次打开衣柜，纠结周六该穿什么衣服；反复查看展览的介绍，试图提前做好“功课”，以免在他面前显得无知；甚至偷偷练习了一下见面时该如何自然地打招呼。
周六，在林溪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中，如期而至。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林溪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学校南门。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清爽又不会过于刻意的浅杏色连衣裙，搭配一双白色帆布鞋，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脸上化了几乎看不出来的淡妆。
她站在门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不时看向手机上的时间，感觉手心有些潮湿。
一点整。
一道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南门口。
江辰依旧是简单的穿着，白色T恤搭配卡其色休闲长裤，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他目光扫过门口，很快就定格在了树荫下的林溪身上。
他朝她走了过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点。他走得不快，步态从容，那张清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林溪却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等很久了？”他走到她面前，开口问道。声音在夏日的空气里，似乎也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
“没有，我也刚到。”林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微微扬起一个笑容。
“嗯，那走吧。”江辰点点头，很自然地转身，和她并肩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去往展览馆的路上，两人之间的话并不多。大多是林溪就展览介绍里的一些展品提出疑问，江辰言简意赅地回答。气氛算不上热络，但也并不尴尬，有一种奇异的平和。
他并没有提起那个函数爱心，仿佛那只是随手画的一个普通图形。林溪虽然心里一首惦记着，却也不敢主动去问。
展览馆距离学校不远，几站公交车后便到了。
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太大，但布置得极具现代感和艺术气息的展览。正如江辰所说，展品大多与数学相关，包括各种复杂而美丽的分形图形、三维数学模型的雕塑、利用算法生成的动态艺术装置等等。
一进入展厅，林溪就被深深吸引住了。那些冰冷的数学公式和定理，在这里化作了可视的、充满美感和想象力的艺术作品，让她这个数学系学生感到无比亲切和兴奋。
“看这个！”她忍不住指着一个不断变幻色彩的曼德勃罗集放大动画，对江辰说，“它的着色算法好精妙，色彩过渡比我自己写的那个程序漂亮太多了！”
江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它应该是用了更复杂的逃逸时间算法和平滑着色技术。你想了解的话，旁边有技术说明。”
两人站在那个展品前，仔细看着旁边的原理介绍，低声讨论着其中的数学和编程实现。这一次，林溪完全沉浸在了知识的奇妙世界里，忘记了紧张，讨论也变得自然流畅起来。
江辰似乎也很享受这种交流，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能切中要害，或者提出更有深度的思考方向。
他们一路看过去，从分形几何到极小曲面，从拓扑学到混沌理论。林溪发现，江辰的知识面广得惊人，他不仅精通计算机，对许多数学分支也有相当深入的理解。和他一起看展，是一种精神上的极大享受。
在一个展示“克莱因瓶”三维投影的交互装置前，林溪试着用手在空中虚拟操控，观察瓶子不同角度的形态，玩得不亦乐乎。
江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专注而带着孩子气好奇的侧脸，目光微动。
“你喜欢这个？”他问。
“嗯！”林溪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虽然知道它在三维空间里不可能真正实现，但这种拓扑结构本身就充满了魔力，让人觉得……数学真美。”
她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热爱和愉悦，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江辰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是挺美。”
不知他说的是数学，还是……别的什么。
看完展览，时间还早。两人走出展览馆，夏日的阳光依旧热烈。
“接下来……”林溪正想着是首接回学校，还是该礼貌地说再见，江辰却先开口了。
“附近有家不错的甜品店，”他语气自然地说，“他们家的芒果班戟，据说很好吃。”
林溪愣住了，抬头看他。
江辰的目光平静地回望她，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
“听说，你们女生，都比较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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