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周围是破碎的岩石、燃烧的梁柱，以及狂暴的地火乱流。
苏清寒被烬炎紧紧箍在怀中，炽热的火焰包裹着他们，形成一层脆弱的屏障，抵挡着外界的冲击。
但更多的痛苦来自内部。
烬炎的身体烫得吓人，皮肤表面不断崩裂开细小的伤口，渗出金色的血液，又在高温下瞬间蒸发。
他呼吸急促而混乱，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拉动着破旧的风箱。
那缕琉璃色的火焰一闪而逝，他眼中的血色再次占据上风，甚至比之前更加浓郁。
强行引动地火击穿殿宇，显然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也彻底打破了体内危险的平衡。
“去……禁地……”
他在她耳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
“只有……那里……暂时……安全……”
话音未落，他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尽数溅在苏清寒的颈侧。
灼痛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能感觉到，他箍着她的手臂在剧烈颤抖，几乎要脱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苏清寒强迫自己冷静，在这急速下坠的混乱中，努力感知着周围。
地火乱流虽然狂暴，但似乎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约束，主要集中在上方。
越往下，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反而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沉寂的威压。
下方黑暗中，隐约传来流水声。
冰冷，死寂。
与上方的炽热形成鲜明对比。
那里就是禁地？
苏清寒来不及细想，因为烬炎的气息正在急速衰弱。
她反手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试图分担一些下坠的力道，同时将体内残存的寒气毫无保留地渡入他心脉。
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哪怕会引来更猛烈的反噬。
“坚持住……就快到了……”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下坠的速度终于开始减缓。
下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以及越来越清晰的流水声。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与烬炎身上的高温激烈冲突，激起大片白茫茫的水汽。
苏清寒被呛了一口水，冰冷刺骨，几乎冻结灵魂。
她死死抓着烬炎，奋力向水面游去。
破水而出的瞬间，她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稀薄的空气。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穹顶高远，镶嵌着一些发出幽蓝色微光的晶石，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他们落在一片漆黑的水潭中，水潭不大，却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岸边是嶙峋的怪石，再远处则是一片模糊的黑暗，看不真切。
苏清寒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烬炎，艰难地爬上岸。
冰冷的潭水浸透了衣衫，紧贴在身上，带走大量体温，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但她顾不了这么多。
烬炎的情况更糟。
他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白。
眉心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皮肤下的赤红流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爆发。
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苏清寒跪在他身边，徒劳地试图给他渡入寒气，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早己枯竭。
寒玉灵体也因过度消耗和潭水的侵蚀而变得黯淡。
怎么办？
她环顾这个死寂的洞穴。
这里就是禁地？
暂时安全了？
可烬炎怎么办？
她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心脏。
一路走来，无论是囚禁、折辱，还是相互试探、合作求生，他始终是那个强大的、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存在。
可现在，他倒下了。
在她面前，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
这个念头让苏清寒浑身发冷。
她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血水和汗水黏住的湿发。
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感受到那下面微弱却顽强的跳动。
不能放弃。
她对自己说。
她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虽然她自己也冷得发抖。
“烬炎……”
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你说过……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所以……你不准死。”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洞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没有回应。
只有他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证明着他还在顽强地与体内的恶魔抗争。
苏清寒抱紧了他，将脸轻轻贴在他依旧滚烫的额头上。
闭上眼睛。
感受着这绝望境地中，唯一的、微弱的生机。
黑暗笼罩着洞穴。
也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前路未知，生死未卜。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还有彼此。
还有最后一搏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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