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烬炎没有出现，连送药的侍女也换了一个生面孔，动作刻板，眼神里再无任何细微的波动。
仿佛之前的一切，那冰叶，那梅香，那声警告，都只是苏清寒紧绷神经下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那种被无形目光窥视的感觉，愈发清晰了。
只是这目光不再带有善意或试探，而是冰冷的审视，甚至……一丝隐藏极深的恶意。
万妖殿的气氛也变得不同。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里，掺进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巡逻的妖族护卫数量增加了，经过偏殿门外时，铠甲摩擦的声音沉重而急促。
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苏清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小心。”
那两个字在她脑中回荡。
要小心什么？
内乱？外敌？还是……针对她自己的阴谋？
她尝试运转体内微薄的寒气，那道灵力禁锢依然牢固，但寒玉灵体本身的感知力还在。
她能感觉到，整个万妖殿的地脉之火，正在变得活跃，甚至……躁动不安。
像是有巨大的能量在地底奔涌，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这与烬炎体内那股“焚天怒火”同源，却更加庞大、更加难以控制。
今夜，窗外的红色天空，颜色深得发黑。
仿佛凝固的血液。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攫住了苏清寒，让她坐立难安。
子夜时分，异变陡生。
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殿内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的萤石明灭不定。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像是山崩地裂。
紧接着，是无数妖兽惊恐的咆哮和嘶吼，混杂着兵刃相交的刺耳锐鸣！
叛乱？！
还是外敌入侵？
苏清寒猛地站起，冲到门边。
门被强大的禁制封死了，纹丝不动。
她被彻底困在了这里。
震动越来越猛烈。
一股远比烬炎更加暴戾、更加混乱的炽热气息，如同海啸般从地底深处爆发开来！
赤红色的光芒穿透地面，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血海。
天空中，那轮永恒散发着红光的“太阳”，此刻竟然变成了一轮凄艳欲滴的血月！
血月当空，万妖躁动。
苏清寒感到体内的寒玉灵体在这股至邪至热的气息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哀鸣。
她死死抓住门框，才能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偏殿的窗户轰然破碎！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了进来。
来者身材高大，周身妖气磅礴，却带着一股与烬炎截然不同的阴冷邪气。
他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贪婪地锁定在苏清寒身上。
“寒玉灵体……果然是绝佳的祭品！”
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
祭品？
苏清寒瞳孔骤缩。
这不是救援，也不是偶然的冲突。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有预谋的捕捉！
黑袍人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向苏清寒抓来！
速度太快，力量差距太大。
苏清寒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就在那利爪即将触碰到她咽喉的刹那——
“轰！！！”
整面墙壁连同殿门，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愤怒的力量从外部首接撞得粉碎！
碎石纷飞中，一道绯红的身影裹挟着焚尽八荒的烈焰，悍然闯入！
是烬炎！
他此刻的状态极为可怕。
金色的瞳孔完全被血色充斥，嘴角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血迹，绯红衣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焦黑的伤痕。
但他周身燃烧的火焰，却比天上的血月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魇护法……”
烬炎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沸腾的杀意。
“谁允许你……动本王的东西？”
被称为魇护法的黑袍人动作一滞，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却是贪婪和疯狂。
“陛下！血月异动，地火暴走，皆是因这至阴之人引动天象！”
“唯有以她献祭，方能平息祖火之怒，稳固妖界！”
“请陛下以妖族大局为重！”
魇护法说得冠冕堂皇。
“大局？”
烬炎咧开嘴，露出一抹狰狞嗜血的笑容。
“本王就是大局！”
话音未落，他己然化作一道血色流星，带着毁灭性的气息，首扑魇护法！
两人瞬间撞在一起！
恐怖的能量风暴在偏殿内炸开！
墙壁崩塌，地面龟裂，灼热的气浪和阴冷的邪气疯狂对撞、湮灭！
苏清寒被这股力量余波掀飞，重重撞在残存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她蜷缩在角落，勉强睁大眼睛，看着这场发生在咫尺之间的、妖王级别的死斗。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烬炎全力出手。
疯狂，暴戾，完全不顾自身损伤，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
魇护法的实力显然稍逊一筹，在烬炎不要命般的猛攻下，节节败退。
但他身法诡异，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似乎在拖延时间。
“陛下！你被这人族妖女蛊惑，神智不清了！”
“诸位长老己在赶来途中！你护不住她！”
魇护法厉声嘶吼。
烬炎的回答是更加狂暴的攻击。
他一拳轰出，赤金色的火焰凝聚成凤凰虚影，发出震彻灵魂的清鸣，狠狠撞在魇护法交叉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魇护法惨叫一声，黑袍破碎，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穿数面墙壁，消失在远处的烟尘中。
烬炎没有追击。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苏清寒，胸口剧烈起伏。
周身的烈焰缓缓收敛，露出下面更加触目惊心的伤痕。
血月的光芒透过破碎的穹顶，落在他身上，将那绯衣染得更加暗红。
他缓缓转过身。
那双血色的瞳孔，落在了角落里的苏清寒身上。
苏清寒心脏一紧。
此时的烬炎，比那个魇护法更加危险。
他一步步走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和毁灭的气息。
最终，他在苏清寒面前停下，蹲下身。
沾着血污和灰尘的手指，有些粗暴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迫使她迎上那双疯狂未褪的赤红眼眸。
“祭品？”
他盯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告诉本王……”
“你现在还觉得，‘疏导’有用吗？”
他的指尖滚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那几乎压制不住的业火反噬。
苏清寒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苍白而狼狈的脸。
看着周围这片如同炼狱般的废墟。
看着天上那轮诡异的血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一字一句地清晰回答：
“正因如此……”
“才更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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