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星火，窃听秘闻
陈大山那句“龙生龙，凤生凤，我陈大山的种，大概也就这样了”，像一枚冰冷的钉子，将陈宇牢牢地钉在了“废物”的耻辱柱上。他没有再争辩，只是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后，挥舞着锄头，将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愤怒，都发泄在那些与玉米争夺养分的杂草上。
汗水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混着泥土，粘腻地贴在皮肤上。手掌边缘，前几日看书时不小心被纸张划破的伤口，在汗水和摩擦下，火辣辣地疼。但这疼痛，远不及心口那一片冰凉。
傍晚收工，夕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沉默得像两座移动的山丘。晚饭依旧是能照见人影的红薯稀饭，佐以林秀兰永无止境的唠叨和父亲偶尔投来的、带着审视与失望的一瞥。
“隔壁王老二家的小子，今天跟他爹去镇上卖山货，听说一天就挣了三十块！”林秀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用眼角瞥着陈宇，“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除了死读书，还能干啥？”
陈宇埋头喝着稀饭，一言不发。他知道，任何回应都是徒劳。
“三十块？”陈大山哼了一声，掏出旱烟袋，“那是人家有门路！咱家这傻小子，去了镇上，别被人把裤衩都骗没了。”
陈宇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紧了粗瓷碗的边缘。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口稀饭扒进嘴里，站起身：“我吃饱了，去河边走走。”
“早点回来！别又躲哪个角落看那些没用的破书！费灯油！”林秀兰的声音追了出来。
陈宇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家。
夏夜的青山村，并不宁静。蛙鸣虫唱，交织成一片。月光如水，洒在蜿蜒的村路上。陈宇没有去河边，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村东头——村长陈福贵家的院墙外。
村长家是青山村唯一的二层小楼，白墙黑瓦，在一片低矮的土坯房中鹤立鸡群。此刻，楼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谈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听说，今天村长家来了城里的“大人物”。
陈宇靠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看着那扇透出温暖光线的窗户，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羡慕？嫉妒？或许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渴望。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能住在楼房里，谈论着他听不懂的大事，而他却连追求一点微末的希望都要被斥责为“不安分”？
就在这时，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村长家院门里走了出来，是村里的会计陈有财和民兵连长陈大壮，看样子没少喝。
“嗝……福贵哥这次，可是抱上大腿了……”陈有财打着酒嗝，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说不是呢！”陈大壮嗓门洪亮，“城里来的张老板，那可是搞大工程的！听说要在咱们县里招标修路！”
“修路？”陈有财压低了声音，“这可是肥差！福贵哥要是能揽下点零碎活儿，比如沙石供应，那咱们村，嘿嘿……”
“关键是得有人啊！”陈大壮叹了口气，“咱村这些劳力，种地还行，搞工程？没技术，没设备，人家看不上！”
“设备可以租，技术可以请嘛！”陈有财似乎更有见识，“关键是启动资金！我听说，张老板那边，可以先预付一部分材料款，但需要村里自己先垫资一部分，证明有能力接活儿。福贵哥正为这事儿发愁呢，村里账上那点钱，不够看啊……”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但陈宇的心脏，却像是被重锤猛地敲击了一下，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修路！工程！预付材料款！
这几个关键词，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混沌的迷雾！他昨晚还在看的几何课本，里面那些关于测量、关于结构的知识，似乎与这“修路”隐隐产生了联系！
一个大胆到令他浑身颤抖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
村长缺启动资金！村里缺有技术、能组织的人！而他，陈宇，虽然不被认可，但他有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有力气，更有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
如果……如果他能把这件事搅动起来呢？如果他能让村长看到他的价值呢？
这个念头让他激动得手脚发麻，但随即，一盆冷水又浇了下来。他怎么跟村长说？说他偷听到了谈话？说他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能组织工程队？他几乎能想象到村长那嗤之以鼻的表情，以及父母知道后更加猛烈的嘲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行，不能莽撞。
陈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计划，需要一个能让村长不得不正视他的机会。他想起刚才陈有财说的“垫资”和“证明能力”。钱，他是一分没有。但“证明能力”，未必需要钱。
他记得很清楚，去年村里修水渠，因为计算错误，导致一段水渠坡度不对，水流不畅，白白浪费了人工和材料。当时村长还大发雷霆。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陈宇在原地踱步，大脑飞速运转。月光下，他的眼神不再是白天的麻木和隐忍，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野狼般的幽光。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挣脱枷锁的机会！
他必须想办法，在村长正式与那个张老板接触，或者找到其他解决办法之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就在这时，一个细节闪过他的脑海。刚才陈有财和陈大壮谈话时，似乎提到了一句“……后山那片石料场，要是能开采出来，倒是个来钱的路子，就是手续和爆破……”
后山石料场！陈宇知道那个地方，据说石质不错，但因为地处偏僻，开采和运输成本高，一首荒废着。如果修路需要大量石料……
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心中勾勒。他需要更详细的信息，需要了解那个张老板的底细，需要知道村长具体的困难和打算。
怎么获取这些信息？首接问是不可能的。他想到了一个人——村长那个有点憨傻、整天在村里闲逛的小儿子，陈小胖。陈小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因为他爹是村长，总能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而且嘴巴不严。
对，就从陈小胖那里套话！
陈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忐忑。他看了一眼村长家依旧亮灯的窗户，仿佛能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决定青山村未来命运的谈话。而这一次，他，陈宇，这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少年，决心要成为搅动这池春水的那条鲶鱼！
他转身，不再犹豫，朝着陈小胖家那个方向走去。脚步虽然依旧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今晚，他将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陈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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