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府嫡女沈清辞退婚镇国公世子萧琢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茶余饭后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市井坊间，酒楼茶肆，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安远侯家那位眼高于顶的嫡小姐，把萧世子的婚给退了！”
“真的假的？萧世子那般人物，家世显赫，容貌武功皆是上上之选，京城里多少贵女盼着嫁给他，沈小姐竟舍得退婚？”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啊，沈小姐是瞧上了三皇子殿下，嫌萧世子性子冷，不解风情呢！”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萧世子那般稳重可靠的儿郎不要，偏去攀附皇子，也不想想那皇家是好进的？”
“可不是嘛！这下好了，安远侯府和镇国公府这梁子怕是结下了。沈小姐这番作为，可是把两家的脸面都放在地上踩了。”
“等着看吧，有的是笑话瞧呢……”
流言蜚语，大多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揣测和几分对沈清辞“不识好歹”的讥讽。这些话语，自然也或多或少地传入了安远侯府和镇国公府。
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醉仙居”顶层，一间临街的雅阁内。
萧琢临窗而坐，面前摆着几碟精致小菜和一壶烈酒“烧刀子”。他并未穿着显眼的公侯服饰，只是一身玄色暗纹锦袍，却依旧难掩其通身的矜贵与冷峻。只是此刻，他那张平日里便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线条绷得比往常更紧几分，深邃的眼眸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目光却没有焦点，只是机械性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灼烧着胃腹，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那股沉闷与滞涩。
“我说萧大将军，你这哪里是喝酒，分明是灌自己。”一个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声音响起。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位身着绛紫色华服的公子，面容俊美风流，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江湖情报组织“听风阁”的少主，萧琢的至交好友——容渊。
他自顾自地在萧琢对面坐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嗅了嗅，挑眉道：“啧，烧刀子？看来我们世子爷心情不佳啊。”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品着，“要我说，这婚退了也好。那沈家大小姐，骄纵任性，目中无人，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装模作样的三皇子，何曾给过你好脸色？你为她做的那些事，她可曾领过情？如今她主动退婚，正好还你自由身。凭你萧琢的条件，这满京城的贵女，还不是任你挑选？何必为她烦心。”
萧琢沉默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只是重新拿过一个酒杯，又斟满了酒。
容渊的话，句句在理。沈清辞对他，确实从未有过好脸色。定亲这些年，她见了他，不是横眉冷对，便是视而不见。为了那个宇文琰，她甚至做过更过分的事情……昨日退婚时，她那般决绝甚至带着羞辱的话语，犹在耳边。
可是……
他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沈清辞的场景。
那是在宫中的桃花宴上。那时他刚随父从边关回京不久，对京中贵女并无多少印象。他被一群世家子弟围着讨论兵法，有些不耐，寻了个借口走到御花园偏僻处的桃林想透透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彼时正值西月，桃花开得如火如荼。一树繁花下，那个穿着杏子黄绫裙的少女，正踮着脚，努力想去折一枝开得最高的桃花。阳光透过花枝缝隙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姿和明媚生动的侧脸。她似乎有些够不着，微微蹙着眉，腮帮子鼓了鼓，那带着些许懊恼又娇憨的模样，瞬间撞入了他的眼底。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她蓦然回头。
那一刻，萧琢只觉得周遭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眼中只剩下那张脸。肌肤胜雪，明眸善睐，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仿佛盛满了星河，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粹和勃勃生机。她看到他，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地展颜一笑，没有丝毫寻常闺秀的忸怩之态。
“喂，你个子高，能帮我折一下那枝桃花吗？”她指着高处，声音清脆如同玉珠落盘。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轻而易举地折下了那枝开得最绚烂的桃花，递给她。
她接过花，笑容更加灿烂，道了声“多谢”，便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捧着花跑开了，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馨香和那抹明艳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明媚如灼灼桃华的少女，就是安远侯府的嫡女沈清辞，也是……他自幼定下的未婚妻。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心中涌起的，是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隐秘欣喜。原来，那个让他一见难忘的女子，早己是命运为他选定的妻。
他曾以为，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沈清辞似乎完全忘了桃林那一面之缘，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她对他的身份，对这桩婚约，充满了抗拒和厌恶。她喜欢的，是那种吟风弄月、温言软语的翩翩公子，比如三皇子宇文琰。而他，沉默寡言，常年与刀剑沙场为伍，在她眼中，大概是无趣又粗鄙的。
“琢兄？”容渊见他久久不语，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窗外，忍不住用折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你该不会还对她……”
萧琢收回目光，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没有。”
“没有最好。作者“墨苍鎏”推荐阅读《灼骨生香：冷面将军的两世掌心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容渊耸耸肩，“别忘了她昨日是如何当着安远侯和侯夫人的面，说你这人‘冷硬如铁，毫无情趣’，说她‘宁死也不愿嫁入镇国公府’的。也别忘了，她之前为了见宇文琰，是如何利用你、甚至差点让你背上擅离职守罪名的。这样的女子，心中既无你，你又何必执着？”
“宁死也不愿……”萧琢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自嘲弧度。是啊，她的话说得那般决绝。他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暗中维护，在她看来，或许都是一种束缚和负担吧。
心口那沉闷的滞涩感，似乎更重了。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饮酒，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
容渊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了然，叹了口气，也不再劝。情之一字，向来最是难解，即便冷静睿智如萧琢，一旦陷进去，也难以轻易抽身。他只希望，时间能慢慢抚平好友心中的伤痕。
安远侯府，揽月轩。
“小姐，外面……外面现在传得可难听了！”碧珠气鼓鼓地进来，将打听来的流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清辞，“都说您……说您有眼无珠，攀附皇子，还把萧世子给得罪狠了，以后怕是不好找婆家了……”
沈清辞坐在窗下，手中拿着一卷书，闻言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波澜。这些流言，早在她预料之中。前世，这些难听的话也曾甚嚣尘上，只是那时的她浑不在意，甚至觉得退了婚是摆脱了束缚，一心只想奔向宇文琰编织的虚幻美梦。
如今听来，只觉得讽刺。有眼无珠？确实，前世的她，可不就是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将真心践踏。
流言伤人，更会累及家族声誉。她不能再像前世一样置之不理。
“我知道了。”她放下书卷，站起身，“随我去找二哥。”
碧珠一愣：“小姐，您去找二少爷？他……他昨日才训斥过您……”二少爷那张嘴，可是不饶人的。
“无妨。”沈清辞淡淡道。有些坎，总要主动去迈。修复关系的第一步，就是主动接触。
她带着碧珠，来到了沈清砚所住的“墨韵斋”。书房的门开着，沈清砚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冷淡道：“有事？”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姿态放得极低：“二哥，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沈清砚笔下未停，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不敢当。沈大小姐主意大得很，连父母和萧世子的脸面都敢踩，还有什么需要请教我这个‘古板’二哥的？”
若是往常，听到这带刺的话，沈清辞早就扭头走了。但此刻，她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声音清晰地说道：“外面关于我退婚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于侯府声誉有损。我不想因一己之过，连累家族名声。二哥素来聪慧，不知可有办法，平息这些流言，或者……将其影响降至最低？”
沈清砚终于停下了笔，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眼前的妹妹，穿着素雅的月白长裙，未施粉黛，神色平静，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骄纵和浮躁，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恳切。这与他印象中那个一点就着、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沈清辞，判若两人。
他本以为她是来抱怨或者求助对付流言的，却没想到，她开口考虑的是家族声誉，并且是来“请教”办法的。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沈清砚审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但那双明澈的眼眸中，只有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仍带着审视：“现在知道担心家族声誉了？退婚之时，怎不多想想？”
“是妹妹思虑不周，任性妄为。”沈清辞垂眸，认错态度良好，“还请二哥指点。”
见她态度诚恳，沈清砚心中的火气消了些。他沉吟片刻，道：“流言如风，强行压制反而显得心虚。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淡化处理。你近日少出门，尤其避免与三皇子那边的人接触。若有必要的宴会场合，言行举止需格外端庄得体，让那些人找不到新的攻击点。时间久了，有了新的谈资，这事自然就慢慢淡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父亲那边，我会去说，让府中下人管好自己的嘴，不得非议主子，更不得与外间流言蜚语附和。”
这办法稳妥，正是目前最适合的应对之策。沈清辞知道，二哥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思缜密，且遇事还是会以家族为重。
“多谢二哥。”沈清辞真心实意地道谢。
看着她乖巧道谢的模样，沈清砚心中那点因她退婚而起的怒气，莫名消散了大半。他挥了挥手，语气依旧算不上热情，但己无之前的尖锐：“行了，知道了就回去吧。记住，安分些，别再惹是生非。”
“是，妹妹记下了。”沈清辞再次行礼，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墨韵斋，她轻轻松了口气。虽然二哥态度依旧冷淡，但至少，他愿意开口指点，这便是关系缓和的第一步。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流言只是小事，真正的风雨，还在后面。她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拥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力量。而第一步，就是要彻底斩断与宇文琰的任何可能，并开始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棋局。
萧琢……想起容渊可能在他面前提及的自己过往的“劣迹”，以及他此刻可能的心情，沈清辞的心微微揪紧。那份沉重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一世，她只盼他安好，再不被她牵连。至于其他……她不敢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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