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日子，表面是一池静水，底下却暗礁密布。沈清辞借着整治周婉茹和柳姨娘的由头，不动声色地将沁芳苑和周府内院的权力格局摸清了几分。她发现，大舅舅周文柏虽看似沉稳，但其院内的管事仆从，行事作风隐约带着一股不同于书香门第的油滑与狠厉；而府中采买、账目等关键位置，也多有他安插的人手。
这日午后，沈清辞以核对锦瑟阁与江南丝行往来账目为名，向大舅母“请教”府中账目事宜。大舅母吴氏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被沈清辞几句软语捧着，又念及她帮忙整治了柳姨娘，便稀里糊涂地允了她去账房查阅近年的部分外院采买册子。
账房设在二门外的一处僻静院落。管事是个姓钱的中年人，眼神精明，见沈清辞前来，虽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表小姐想查哪方面的账目？”钱管事陪着笑问。
“随意看看，主要是丝帛、香料这类采买，与我那铺子做个比对。”沈清辞语气轻松，仿佛真是闲来无事。
钱管事不敢怠慢，命人搬来几大摞册子。沈清辞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碧珠在一旁打着扇子。她看得极快，目光扫过一行行数字与品名，看似随意，脑中却飞速运转，与从容渊那里得到的、关于“义兴堂”流出的部分赃物清单进行着比对。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日头西斜。沈清辞翻到一本记录三年前采买的旧册时，指尖微微一顿。册中记录了一批名为“海外苏木”的染料采购，数量巨大，远超周府日常用度，且单价高得离谱。而更让她心惊的是，这批“苏木”的入库时间，恰好与“义兴堂”暗账中记录的、一批同样以“苏木”为代号运出的赃物时间吻合！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又陆续发现了数笔类似的可疑账目，皆是数量异常、价格虚高，且品名多用隐晦的代称。这些账目做得极为巧妙，若非她手握“义兴堂”的线索，几乎无法看出破绽。所有的矛头，都隐隐指向大舅舅周文柏，他在利用周府的外院采买渠道，为三皇子一党的贪腐行为洗钱销赃！
心头巨震，沈清辞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翻阅账册的倦意。她合上册子，揉了揉眉心，对钱管事笑道：“看了这许久，眼睛都有些花了。江南采买的名目果然繁复，比我那京城小铺子复杂多了。”
钱管事见她并未深究，暗暗松了口气，忙道：“表小姐辛苦，这些琐碎账目，原也不值得您费神。”
沈清辞起身，状似无意地走到账房靠里的一排书架前，目光扫过上面堆积的陈年旧档。“这些是……”
“回表小姐，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档，堆积多年了，正准备寻个时日清理掉。”钱管事连忙解释。
沈清辞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书架最底层角落，一个蒙尘的旧木箱旁，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下等仆役的灰色短打，身形瘦削，正抱膝坐在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截苍白瘦削的脖颈。他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细铁丝，正专注地、一遍遍地试图将铁丝弯成一个极其复杂的锁扣形状，动作精准得不像生手。整个账房人来人往，嘈杂纷乱，他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死寂与漠然。
沈清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个身影，这种专注到近乎偏执、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状态……与她前世记忆中，那个后来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三皇子宇文琰身边，手段狠辣、性情乖张、却拥有着惊人机关暗器天赋的“疯批小子”裴烬之，渐渐重合！
前世，裴烬之是三皇子手中最锋利也最不可控的一把刀，曾多次让萧琢和七皇子一派吃了大亏。他出身成谜，性情孤僻木讷，唯独对机关巧术有着近乎疯魔的痴迷，据说是因为幼年遭遇变故，变得不通人情，只认“主公”命令。没想到，他此时竟藏在周府的账房里，做一个最低等的杂役！
是丁，前世此时，三皇子的势力尚未完全暴露，裴烬之这等“奇才”，定然是被秘密培养或藏匿的。周府，这个看似清流的家族，果然早己成了三皇子在江南的重要据点之一！
一瞬间，沈清辞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是现在就找个由头，将这个未来的心腹大患悄无声息地除掉？还是……
她看着少年那专注摆弄铁丝的侧影，看着他指尖那与年龄不符的灵巧与稳定，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若能将他收为己用呢？
此人虽性情乖张，但正因如此，若能得其忠心，必是一大助力。况且，他此刻尚未完全投入三皇子麾下，或许……有机会。
风险与机遇并存。
沈清辞脚步未停，仿佛没有看见那个角落里的少年，径首走出了账房。首到回到沁芳苑，屏退左右，只留碧珠和隐在暗处的墨离，她才沉声开口：
“墨离，账房角落那个摆弄铁丝的灰衣少年，查清他的底细，越快越好。我要知道他叫什么，何时入府，谁引荐的，平日与何人接触。”
“是。”墨离的声音自阴影中传来，随即气息消失。
碧珠有些不解：“小姐，那个小杂役有什么特别的吗？”
沈清辞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目光幽深。
“特别？”她轻轻重复了一句，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或许，是一把尚未开刃，却足以见血封喉的利剑。只是不知道，这把剑，最终会握在谁的手里。”
是成为她手中的暗刃，还是必须尽早毁去的威胁，取决于墨离带回来的消息，也取决于她接下来的判断与手段。
周府的夜幕缓缓降临，将白日的喧嚣与暗流一同掩盖。沈清辞知道，她触及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大舅舅周文柏与三皇子的勾结，藏匿在府中的未来“疯批”助力……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危险。
但无论如何，裴烬之这个人，她盯上了。抢不过来，便只能……毁掉。绝不能再让他，成为前世那个助纣为虐的噩梦。
作者“墨苍鎏”推荐阅读《灼骨生香：冷面将军的两世掌心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I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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