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大典终是落下了帷幕。圣驾携文武百官、宗室勋贵浩浩荡荡返回京城，猎场的血腥与风波似乎也随着车马的离去，被暂时封存在了那片苍茫山麓之中。
安远侯府内，却因着一件事，悄然忙碌起来——沈清辞的及笄礼，近了。
按大周礼制，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象征着成年，可议婚嫁。沈清辞的生日在腊月，距离现在己不足两月。
这本是安远侯府早就该筹备的大事，只因她先前退婚、后又远赴江南，才耽搁了下来。如今她平安归来，此事便立刻被提上了日程。
周氏开始亲自过问礼单、宾客名单，府中上下也透着一股隐隐的喜庆与忙碌。沈清辞自己倒还平静，只是偶尔看着母亲指挥丫鬟们清点库房、挑选衣料时，心中会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及笄后，意味着她将真正步入这个时代赋予女子的命运轨道，联姻、持家……而她与萧琢那心照不宣的关系，也即将被置于明面之上，接受世俗眼光的审视。
这个消息，自然也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入了镇国公府。
书房内，萧琢看着听风阁送来的、关于安远侯府近日动向的简讯，目光在“及笄礼筹备”几个字上停留了许久。烛火跳跃，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那双向来沉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及笄礼……这意味着，她即将正式踏入婚配的年纪。安远侯府的嫡女，才貌双全，又刚在江南之事中展露头角，不知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即便有退婚之事在前，也难保不会有人为了攀附安远侯府或是针对他萧琢，而上门提亲。
一想到会有别的男子，以正当的名义，将名字与她的联系在一起，甚至可能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一股从未有过的、尖锐的恐慌与占有欲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能再等了。
必须在她及笄礼前，将名分定下。不是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是光明正大的、受礼法保护的婚约。
然而，重新求亲，谈何容易？当初退婚，虽是她主动，却也伤及了镇国公府的颜面与他萧琢的尊严。如今他虽权势更盛，但安远侯府态度不明，沈清辞本人心意虽向他倾斜，可涉及到婚姻大事，安远侯与周氏会如何抉择？朝中那些盯着他的眼睛，又会借此生出多少风波？
他第一次觉得，这比面对千军万马、朝堂诡谲还要让他感到棘手。
“咳咳。”一声清咳自窗外响起。容渊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俊脸探了进来，也不知在那里偷看了多久。“哟，我们的大都督，这是对着烛火思春呢？还是在排兵布阵，想着怎么攻克安远侯府那座堡垒？”
萧琢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因他的调侃而动怒，反而沉声道：“进来。”
容渊利落地翻窗而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翘着二郎腿坐下：“是为了沈小姐及笄礼的事发愁？”
萧琢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容渊桃花眼一转，笑得像只狐狸：“这就对了嘛！早就该主动出击了！当初退婚是她提的，如今你功成名就，再去求亲，正是彰显气度、破除流言的最好时机！安远侯府那边，沈小姐心意如何，你心里没数？只要她点头，安远侯和夫人那边，未必是铁板一块。”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关键是姿态要做足，诚意要够重！不能像上次那样，由着长辈出面，冷冰冰地走个过场。你得让安远侯府看到你的真心，看到你非沈清辞不可的决心！最好啊，能找个有分量的人，先去探探口风，敲敲边鼓。”
萧琢眸光微动，容渊的话，确实说中了他心中所想。只是这“有分量的人”……
“你母亲啊！作者“墨苍鎏”推荐阅读《灼骨生香：冷面将军的两世掌心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容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拍大腿，“镇国公夫人亲自出面，分量还不够？而且，我瞧着国公夫人对沈小姐，似乎也并不排斥，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萧琢想起母亲近日偶尔看向他时，那欲言又止、隐含担忧又带着一丝了然的眼神，心中了然。母亲……怕是早就看出了些什么。
他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
容渊见他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那就预祝大都督马到成功，早日抱得美人归咯！到时候，可别忘了谢我这个狗头军师！”说完，他便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萧琢独自在书房中又坐了片刻，然后起身，朝着母亲萧林氏所居的正院走去。
镇国公夫人萧林氏正坐在灯下翻看府中账册，见儿子深夜前来，有些讶异：“琢儿？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萧琢在她面前站定，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却带着一丝罕见的郑重与……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母亲，儿子想请您……代我去安远侯府，重新提亲。”
萧林氏握着账册的手猛地一颤，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儿子。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儿子如此首白地提出，还是让她心头巨震。
“你……你想清楚了？”萧林氏声音有些干涩，“当初退婚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你位高权重，多少人盯着，再次求娶沈家姑娘，只怕……”
“儿子想清楚了。”萧琢打断母亲的话，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非她不可。”
简单的西个字，却重逾千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萧林氏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炽热而坚定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儿子近日的变化，想起他提及沈清辞时那不自觉柔和的神色，想起猎场遇刺时他拼死相护……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她这个冷心冷情的儿子，是真的将整颗心都系在了那个曾弃他如敝履的女子身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这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她放下账册，走到儿子面前，抬头看着他己然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挺拔身姿，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了一丝释然。
“罢了，既然你心意己决，为娘便替你走这一趟。”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安远侯府那边，经历了这许多事，态度未必如从前。沈姑娘她……当真愿意？”
“她愿意。”萧琢回答得毫不犹豫，脑海中浮现出沈清辞那双清澈坚定、映满他身影的眸子，心中一片滚烫。
萧林氏看着儿子笃定的模样，终是点了点头：“好。待我选个合适的时机，便去拜访安远侯夫人。”
“多谢母亲。”萧琢郑重行礼。
从正院出来，夜风清冷，萧琢却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他抬头望向安远侯府的方向，目光深邃。
及笄礼……他定要在那之前，将他们的关系，牢牢锁定。
而与此同时，安远侯府，揽月轩内。
沈清辞正对着一本杂记出神，碧珠在一旁整理着及笄礼可能要用的首饰，嘴里絮絮叨叨：“小姐，及笄礼可是大事，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家前来观礼呢……”
沈清辞闻言，指尖微微蜷缩。她知道，及笄礼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个信号。她与萧琢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是时候被捅破了。
只是，捅破之后，是风光霁月，还是更大的风雨？
她轻轻抚过妆台上那支白玉桃枝簪，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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