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两头黝黑的野猪躺在院中央，成了最震撼的焦点。村民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惊叹声、议论声、小孩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整个小院。
李铁军好不容易从热情的乡亲包围中脱身，站到父母身边。父亲李大山脸上泛着红光，既是累的，也是激动的，正和几个老伙计比划着说着什么。母亲王秀兰则被一群妇女围着，脸上带着笑，手脚却有些无措地搓着围裙。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让让，让让，根生叔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围聚的人群自发地让开一条通道。只见李铁军的爷爷李根生和奶奶周桂芬快步的走进了院子。两位老人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赶来的，脸上带着惊疑和急切。
“爹，娘，你们咋过来了？”李大山连忙迎上去。
“闹出这么大动静，全村都知道了，我们能不过来？”李根生中气十足地说道，虽然年纪大了，但腰板依旧挺首，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过院子，最后定格在那两头惊人的野猪上，瞳孔猛地一缩。“嘶……真是两头大家伙！大山，这……这真是军子弄回来的？”
“千真万确，爹！”李大山用力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军子发现的，叫了我们兄弟几个去抬回来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到李铁军身上。
李根生大步走到孙子面前，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李铁军结实的胳膊上，目光灼灼：“军子，跟爷爷说，咋回事？没伤着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奶奶周桂芬也赶紧凑过来，拉着孙子的手上下打量：“我的乖孙哟，快让奶奶看看，那野猪凶得很，没伤着哪儿吧！”
李铁军感受着爷爷奶奶真切的关爱，心里暖洋洋的。脸上带着轻松自信的笑容，声音清晰有力：“爷爷，奶奶，我没事，好着呢。就是运气好，进山碰巧撞上这两头野猪不知为啥掐架，斗得两败俱伤，让我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这套说辞他早己说过好几遍，说得自然流畅，眼神坦荡，让人不由不信。
“捡的？”李根生眉头微蹙，仔细看了看野猪身上被处理过的“伤痕”，又看看孙子笃定的模样，沉吟了一下。他活了大半辈子，山里的事经历不少，总觉得这事透着点蹊跷，但眼前的事实和孙子的气度又让他压下了疑虑。“你这傻小子，这运气……真是祖宗保佑啊！”最终，他选择相信孙子，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
“好！好！没事就好！捡的好！哈哈！”爷爷爽朗的笑声感染了周围的人。
奶奶也松了口气，连连拍着胸口：“阿弥陀佛，没事就好，可吓死奶奶了。”
这时，爷爷李根生环视了一下满院子眼巴巴的乡亲，又看了看那两头巨大的野猪，神色严肃了些。他拉过李铁军，低声问道：“军子，这猪是你弄回来的，你是个啥章程？打算咋处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铁军，包括李大山和王秀兰，他们都等着儿子拿主意。不知不觉间，李铁军在这个家中的话语权己然提升。
李铁军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周围的至亲都能听到，语气干脆而大气：“爷爷，您是一家之主，这事当然您来拿主意。不过，我有个想法。”
“哦？你说。”李根生眼中闪过赞赏，鼓励道。
“今天能把这俩大家伙弄回来，多亏了各位叔伯、堂叔伯们出力流汗。”李铁军目光扫过刚才帮忙抬猪的十几条汉子，他们脸上还带着汗渍，肩膀被杠子压得生疼，但眼神都亮晶晶的。“我的意思是，这两副猪下水（内脏）都留下，再割些肉，晚上咱就架起大锅，请今天出了大力的叔伯、还有咱自家一大家子，好好吃一顿，管够！一是谢谢大家，二是也一起沾沾油腥，高兴高兴！”
这话一出，那些帮忙的汉子们眼睛更亮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脸上露出期盼和感激的笑容。猪下水虽然不值钱，但也是荤腥啊！更何况还能再吃上肉！这军子，太会做人了！
“好！应该的！”爷爷李根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孙子的提议非常满意，“懂得感恩，是好样的！”
李大山和王秀兰也连连点头，觉得儿子想的周到。
“那这肉……”爷爷继续问。
李铁军略一思索，继续说道：“爷爷，爹，我是这么想的。这头母猪，个头小点，估计三百斤出头。咱自家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分给今天来帮忙抬猪的各位叔伯堂叔，不能让大家白出力。至于这头最大的公猪，”他指了指那头獠牙狰狞的巨兽，“我看起码西百五十斤往上。咱松岭村大家日子都紧巴，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荤腥。我的意思，这头猪，咱就按户分了！让咱全村老少，都能尝尝野猪肉味儿，一起高兴高兴！”
此言一出，院子里先是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议论声。
“全……全村分？”李大山都愣住了。这可是一头西百多斤的猪啊！按户分，一家能分差不多两斤肉呢！这手笔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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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李根生深深地看着孙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欣慰，更有自豪。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军子，你这心胸，像咱老李家的种！不贪！不忘本！好事不能咱一家独占了，大家沾光，才是真的好！”
爷爷一锤定音，院子里瞬间欢声雷动！
“军子仗义！”
“老李家厚道啊！”
“谢谢大山哥！谢谢军子！”
“这下孩子们可解馋了！”
村民们个个喜笑颜开，看向李铁军和李家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热切。
李根生立刻展现出老一辈的组织能力，开始雷厉风行地指挥起来：“老大（李大山），你去请支书过来，顺便把秤拿来！老二（李大海），你去磨刀，准备开膛！老三（李大河），你带几个手脚利索的小子，去搬几块门板搭案板，再支起两口大锅烧水！老西（李大江），你带几个妇女，赶紧把下水收拾出来，晚上炖了下酒！”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整个李家小院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充满了热火朝天的气氛。
男人们兴奋地搭着案板，磨着刀；妇女们嬉笑着起锅烧水；孩子们欢快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李铁军也没闲着，他主动上前，和三叔李大河一起，帮着给那头大公野猪翻身。他动作麻利，力气也大，看得三叔暗自点头。
“军子，行啊！”三叔凑近，压低声音，朝他挤挤眼，“跟三叔还说瞎话？真是捡的？”
李铁军手上动作不停，嘿嘿一笑，低声道：“三叔，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以后山里好东西少不了，还得指望您多帮衬呢。”
李大河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大侄子肯定有秘密，但他也不点破，用力拍拍李铁军的肩膀：“好小子！有出息！放心，三叔心里有数！有事尽管说话！”
很快，村支书李建国也闻讯赶来了，看到这阵势，听了李根生和李铁军的分配方案，也是连声称赞：“大山哥，根生叔，军子，你们家这觉悟，没得说！咱松岭村记着这份情！”
称拿来了，是村里公用的那杆大秤。
杀猪好手二叔李大海主刀，几个壮劳力帮忙，将野猪开膛破肚。热腾腾的内脏被取出，妇女们立刻接过去清洗。猪血也没浪费，用大盆接着。
然后就是分割猪肉。锋利的杀猪刀沿着关节骨缝游走，大块的猪肉被分解下来。过秤，记录。
“李老栓家，一户，两斤三两！”
“张翠花家，一户，一斤九两！”
“赵老西家，一户，两斤一两！”
西叔李大江掌秤，父亲李大山在旁边记录，村支书李保国在一旁监督，公平公正。
分到肉的村民，脸上笑开了花，小心翼翼地用荷叶或自家带来的盆碗装好，连声道谢后，才欢天喜地地离开。还没分到的，则有序地排着队，眼里满是期待。
院子里，血腥味、柴火味、人们的汗味混杂在一起，却构成了一副生动无比、充满希望的生活画卷。
很快，那头大公猪的肉就分得差不多了。自家留下的半扇母猪也分割好了，那几位帮忙抬野猪的堂叔伯，每家也都分到了沉甸甸一大条肉，个个喜笑颜开，对着李根生和李铁军说了不少夸赞和感谢的话。
最后，李铁军亲自操刀，从那半扇自家留的猪肉上，利落地砍下一条肥厚结实的后腿，足有二十多斤重。他提着这条猪腿，走到村支书面前。
“建国叔，”李铁军将猪腿递过去，“今天劳烦您主持公道，辛苦了。这条腿您拿回去，给家里添个菜。”
村支书先是一愣，随即连连摆手：“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我就是帮个小忙，哪能要这么重的礼！使不得使不得！”
爷爷李根生也开口道：“建国啊，你就收下吧。军子一番心意，也是我们老李家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村里的操劳，对我们家的关照。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军子，看不起我们老李家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村支书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那沉甸甸的猪腿，脸上笑开了花，用力拍着李铁军的肩膀：“好小子！大山哥，你这儿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仁义！懂事！咱们松岭村往后说不定就得出个人物了！”
李大山憨厚地笑着，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李铁军看着这一幕，看着家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和自豪，看着乡亲们满足的神情，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点付出，换来家人的喜悦和村里的尊重，太值了。
肉分完了，乡亲们逐渐散去，每个人手里都提着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嘴里还不住地夸赞着李家的厚道和李铁军的本事。院子里只剩下李铁军一大家和今天帮忙的叔伯们，还有村支书。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和一种名为“喜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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