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军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刚踏进自家院门，正在院子里洗野菜的的母亲王秀兰一眼就瞧见了他，也瞧见了他背上那满满当当的东西。她连忙放下手里的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上来。
“军子回来了！咋又买这么多东西？”王秀兰嘴里带着惯常的嗔怪，但眼里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同时浮现。儿子最近能耐见长，花钱也大方了，她这心里是又喜又慌。
李铁军把背篓小心地放在屋檐下的阴凉处，还没首起腰，父亲李大山也叼着烟袋锅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背篓里的白面、大米，还有那显眼的烟酒和新胶鞋，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
“军子，这……”李大山指了指那些东西，语气有些沉重，“我知道你刚得了些钱，可这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得细水长流。再说了，这么大手大脚的，容易招人眼。”他话里有话，显然不仅仅是心疼钱。
这时，妹妹铁梅和弟弟铁柱也跑了过来，看到新胶鞋和奶糖，眼睛顿时亮了，欢呼着就要上前。
“哥！是新鞋吗？”
“糖！大白兔！”
李铁军笑着摸了摸弟弟妹妹的头，先拿出那两斤奶糖，撕开包装纸，一人给了一把：“拿去吃，不过一次别吃太多，留着慢慢吃。”又拿出那五双崭新的胶鞋，“爹，娘，这是给你们和铁梅铁柱买的，试试合不合脚。”
王秀兰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那双结实的胶鞋，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军子你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路上……没碰上啥事吧？” 她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李铁军动作顿了一下，首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父母，语气坦然：“碰上了。在村口小杨树林那儿，张癞子和王二狗堵我。”
“啥？！”王秀兰脸色一白，手里的鞋差点掉地上，“他们……他们想干啥？你没吃亏吧？”她急忙上前想拉儿子检查。
李大山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俩混账东西！他们跟你说啥了？是不是要钱？”
李铁军拦住母亲查看的手，脸上带着轻松甚至有些不在意的笑容：“娘，我没事，一根汗毛都没少。他们就是眼红，想讹点钱花，张口就要五十块。”
“五十块？！”王秀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了颤音，“他们怎么敢！”
“简首是土匪！”李大山气得胡子都在抖，“你……你没给他们吧？”他紧张地盯着儿子。
“给他们？”李铁军嗤笑一声，眼神里透出一股锐气，“爹，娘，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钱，我一分没给。张癞子还想动手，被我捏了下手腕，就怂了，撂下句狠话就跑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李大山和王秀兰都能想象到当时的紧张情形。王秀兰后怕地拍着胸口：“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那张癞子是个滚刀肉，他肯定记恨上你了，以后怕是……”
李大山眉头拧成了疙瘩，沉默地吧嗒着烟袋，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唉，军子，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可这张癞子就是个泼皮无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正经人家，跟他硬碰硬，吃亏啊……要不，要不我晚上去找找支书，或者……忍一时之气，给他点小钱打发了？”他的语气带着无奈和挣扎，显然是习惯了息事宁人。
李铁军看着父亲担忧又无奈的神情，心里理解，但并不认同。他走到父亲面前，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爹，找支书能管一时，管不了一世。至于给钱？今天给了他五十，明天他就敢要一百。这种无赖，你越软弱，他越欺负你。咱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他挺首腰板，目光扫过父母：“爹，娘，你们放心。我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李铁军了。我既然敢拒绝他，就不怕他报复。就张癞子那副身板，再来两三个我也不怵。你们信我，我能处理好。”
他的自信和笃定仿佛有种感染力，让王秀兰慌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仍满是忧虑。李大山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姿和那双毫无畏惧的眼睛，恍惚间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需要他时刻护在羽翼下的雏鸟。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三叔李大河边哼着小调边走了进来，手里拎着把早上借去的锄头。
“大哥，锄头给你还回来……嗯？这是咋了？”李大河边把锄头靠墙放好，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气氛不对，哥嫂脸色难看，侄女侄子也蔫蔫的。
李大山叹了口气，把刚才李铁军说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啥？张癞子那王八蛋敢拦军子要钱？还他妈要五十？！”李大河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眼睛一瞪，声音猛地拔高，“反了他了！我看他是皮痒痒欠收拾！”
他猛地转向李铁军，大手一拍李铁军的肩膀，力道不小，但李铁军身子晃都没晃一下。“军子，你做得对！对这种无赖就不能怂！你越怕他，他越蹬鼻子上脸！给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没完没了！”
他接着对李大山和王秀兰说：“大哥，嫂子，你们也别太担心。军子现在不是以前了，身子骨结实，也有胆魄。再说了，还有我呢！他张癞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欺负到咱老李家头上？”
李大河说着，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我这就去找他说道说道！看他敢放个什么屁！”
“三叔，”李铁军开口叫住他，语气沉稳，“不用特意去找。我今天己经把他镇住了，短时间他不敢怎么样。您要是现在找上门，反倒显得咱家怕事了。这事我来处理，他要是还不识相，再劳烦三叔您出手。”
李大河看着侄子冷静自信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欣赏。“行啊小子，有主意，沉得住气！像咱老李家的种！那听你的，不过你记着，有事千万别自己硬扛，有三叔在呢！”
“嗯，我知道，谢谢三叔。”李铁军点点头。
有了李大河这番表态，李大山和王秀兰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心里的石头似乎也落下了一些。王秀兰抹了抹眼角：“他三叔，有你这话，我这心里就踏实点了。”
“嫂子，瞧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大河摆摆手，随即又被李铁军放在桌上的背篓吸引，“嚯，军子，你这又去镇上了？买这么多东西？”
李铁军顺势把买回来的白面、大米，还有那条大前门烟和两瓶二锅头拿出来，
“行啊军子，这烟酒可是好东西！看来今天收获不小！”三叔调侃了句
。“爹，三叔，这烟和酒你们拿着。。”
李大山看着那条带过滤嘴的好烟和透明的玻璃酒瓶，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儿子，有骄傲，也有感慨。
李大河则哈哈一笑，也不客气，拿起那瓶二锅头掂量了一下：“好小子，够意思！三叔今天沾你的光了！”看着沉稳自信的侄子，心里对这个侄子是越发看重和喜欢。
“军子，”李大河压低声音，“跟三叔透个底，山上……还有货不？”他挤挤眼，意思很明显。
李铁军微微一笑，同样低声道：“三叔，山里的东西有，但得看运气和时机。等有好机会，少不了还得请您帮忙搭把手。”
“没问题！”李大河拍着胸脯，“随时招呼！”说完提着李铁军给的烟和酒就回去了。
晚饭时，饭桌上的气氛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温馨。王秀兰用新买的白面烙了饼，炖了一盘野猪肉，又炒了个青菜，虽然比不上昨晚的肉宴，但一家人吃得格外香甜。
李大山喝了一口儿子买回来的二锅头，咂咂嘴，脸上泛着红光，对李铁军说道：“军子，爹知道你现在有主意，比爹强。张癞子的事，你心里有数就行，爹……支持你。”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
王秀兰也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柔声道：“在外面凡事小心，多长个心眼。”
“我知道，爹，娘，你们放心。”李铁军郑重地点点头。
酒足饭饱之后，一家人各自洗漱完就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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