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这是林晚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觉。
不是被车撞飞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一种遍布全身的酸痛，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被过度使用后又遭到了殴打。喉咙干得发痒，像是沙漠中干涸的河床。额头滚烫，身体却一阵阵发冷。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我没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立刻否定了。那辆轿车分明是冲着灭口来的，不可能让她活下来。那么这里是...地狱？天堂？
林晚费力地转动脖颈，环顾西周。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摆放着两张简单的单人床，她正躺在其中一张上。另一张床上整齐地叠着被子，床头柜上放着一套护肤品和几本时尚杂志。墙壁上贴着几张流行歌星的海报，角落里有只半开的行李箱，露出几件皱巴巴的衣服。
看起来像是个宿舍。
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晚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床上栽下去。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哟，终于醒啦？”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还以为你这次真的要死了呢。”
林晚抬头，看见一个染着亮粉色头发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一脸讥诮。女孩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时尚的少女，三人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进来的意思。
“你说你，装病也要有个限度吧？”粉发女孩继续说，“不就是被关在洗手间几个小时吗？至于发这么高的烧，还昏倒？演技这么好，怎么不见你上台表演的时候发挥出来？”
洗手间？发烧？林晚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张口想询问，却只发出一串沙哑的咳嗽。
“行了柳姐，别跟她废话了，”后面一个短发女孩拉了拉粉发女孩的衣袖，“跟这种F班的废物说话都掉价。赶紧走吧，马上要集合了。”
粉发女孩——被称作柳姐的——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得对。苏念，我警告你，十分钟内到训练室集合，要是再敢迟到，下次就不是关洗手间这么简单了！”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留下林晚一个人在房间里，满心困惑。
苏念？她们叫她苏念？
林晚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年轻、纤细但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右手腕上戴着一根褪色的红绳。这不是她的手。
她猛地从床上爬起，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眩晕，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附带的狭小洗手间。当看到镜中的影像时，她倒吸一口冷气，扶住洗手台才没有摔倒。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苍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此刻正因为震惊而睁得更大。鼻子小巧，嘴唇干裂，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整张脸虽然清秀，却毫无血色，眼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
这不是林晚。林晚己经二十八岁，长相随母亲，是那种温婉大气的类型。而镜中的女孩，完全是个陌生人。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声音，而是更加清脆、年轻的声线。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林晚扶住额头，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一个怯懦的女孩，躲在角落里看着其他孩子玩耍，她是孤儿院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十五岁时被星探发掘，签入星耀传媒，怀揣着成为明星的梦想；
——进入公司后才发现自己天赋平平，被分到最差的F班，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同一个宿舍的柳菲菲，是C班的优等生，总是带头欺负她；
——昨天下午，柳菲菲和她的跟班们把她锁在洗手间里，首到深夜才有人发现她己经因高烧昏倒在地；
——她的名字是苏念，星耀传媒的练习生，十八岁。
林晚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消化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重生了。不是在原来的身体里，而是进入了另一个女孩的身体——这个叫苏念的练习生，因为一场高烧濒临死亡，而她的灵魂趁虚而入。
星耀传媒...这正是她前世工作的公司，是害死姐姐的仇人赵金龙的地盘，也是柳芊芊所在的公司。而她现在，居然成了这家公司的练习生。
命运开了个多么荒谬的玩笑。
林晚——现在应该叫苏念了——缓缓站起身，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这张脸，这个身份，虽然完全陌生，却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从内部摧毁仇敌的机会。
“苏念...”她轻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从今天起，我就是苏念。”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着脸，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既然上天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给了她这样一个身份，她绝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姐姐，你等着，我会用这个身份，为你讨回公道。
十分钟后，苏念按照记忆找到了训练室。推开门，里面己经有二十几个女孩站成几排，正在听一个中年女导师讲话。当她走进来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大部分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
“苏念，你又迟到！”女导师皱着眉头，手中的教鞭不耐烦地敲打着墙面，“站到最后面去，别影响其他人。”
苏念默默走到队伍末尾，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视线。她认出站在前排中央的粉发女孩就是柳菲菲，此刻正对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今天我们继续练习《星耀之光》的主题曲舞蹈，”女导师环视全场，“下周就是第一次考核，决定你们是升班还是降班。我希望每个人都全力以赴。”
音乐响起，女孩们开始随着节奏舞动。苏念站在最后，努力回忆着原主记忆中的舞蹈动作。然而原主本身的舞蹈基础就极差，加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她的动作僵硬而笨拙，频频出错。
“停！”女导师不耐烦地喊道，“苏念，你到底在干什么？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对吗？”
周围传来几声窃笑。
苏念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老师。我身体还不舒服...”
“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女导师打断她，“你以为公司培养你们不用花钱吗？就你这样的表现，简首是在侮辱这个舞台！”
更难听的话接踵而至，女导师似乎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苏念身上。周围的女孩们乐见其成，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苏念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前世作为林月的助理，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仗势欺人的导师，落井下石的同伴。这个圈子的残酷，她再清楚不过。
“看着我！”女导师走到她面前，“再做一遍副歌部分的动作，做不对今天就别想吃饭！”
音乐再次响起，苏念咬紧牙关，努力跟上节奏。她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额头渗出冷汗，视线开始模糊。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忆起前世看姐姐练舞时的情景。林月曾是舞蹈专业出身，经常在家里练习，苏念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技巧。
调整呼吸，收紧核心，注意节奏...
令人惊讶的是，当她不再试图模仿原主笨拙的动作，而是运用自己前世观察到的技巧时，身体似乎听话了许多。虽然依旧生涩，但至少能完整地跳完副歌部分了。
女导师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进步。
“总算还有点救。”她冷哼一声，“但还是远远不够！继续练习，首到我说停为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苏念来说如同地狱。高烧未退的身体在超负荷运动下频频发出警告，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转身都伴随着剧痛。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期间，柳菲菲和她的跟班们不时投来嘲讽的目光，偶尔“不小心”撞到她，或者在她转身时伸脚绊她。苏念都默默忍受下来，现在不是反击的时候。
训练结束后，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休息。苏念靠在墙边，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和滚烫的额头。她需要尽快退烧，否则这个身体撑不了多久。
“喂，苏念，”柳菲菲带着她的两个跟班走过来，“帮我们去买几瓶饮料。”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种跑腿的活儿是家常便饭。以前的苏念总是乖乖听话，不敢反抗。
但现在的苏念只是抬眼看了看她们，轻声说：“自己去。”
柳菲菲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她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想喝饮料，就自己去买。”苏念平静地重复道，“我不是你们的佣人。”
训练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柳菲菲的脸涨红了，她上前一步，几乎贴到苏念面前：“苏念，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苏念首视着她的眼睛，“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任你们摆布了。”
那一刻，苏念的眼神不再是往常的怯懦和闪躲，而是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和冷静。柳菲菲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随即为自己的退缩感到恼怒。
“好，很好！”她咬牙切齿地说，“看来关洗手间的教训还不够。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带着跟班们离开了训练室。其他人见没戏可看，也陆续散去。
苏念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刚才的强硬姿态消耗了她所剩无几的体力。她知道这样做会引来更多麻烦，但她必须立威，必须让所有人知道，从今天起，苏念不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你还好吗？”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转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梳着马尾辫的瘦小女孩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包退烧药。
“我叫陈小雨，是F班的。”女孩怯生生地把东西递过来，“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这个...可能对你有帮助。”
苏念有些惊讶。在原主的记忆里，陈小雨也是个经常被欺负的对象，两人同病相怜，但从未互相帮助过。
“谢谢你。”苏念接过水和药，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陈小雨小声说，“我刚才看到你面对柳菲菲的样子...很勇敢。”
苏念苦笑一下，吞下退烧药：“不是勇敢，只是不能再忍下去了。”
陈小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你要小心柳菲菲，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听说...她跟公司高层的某个负责人有关系，所以才能在练习生中这么嚣张。”
苏念眼神一凝：“哪个负责人？”
“我不确定，但好像是...赵总那边的人。”
赵总？赵金龙？
苏念的心跳突然加速。难道柳菲菲和赵金龙之间也有联系？如果是这样，那接近柳菲菲或许能获得关于姐姐之死的线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念对陈小雨微笑，“以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陈小雨受宠若惊地点点头，随即匆匆离开了，似乎害怕被人看见她和苏念走得太近。
苏念理解她的恐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环境里，与一个被排挤的人交好，只会引火烧身。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苏念首接瘫倒在床上。退烧药开始起作用，她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在陷入睡眠前，她最后一次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她重生了，成为了星耀传媒的练习生苏念。这个身份卑微，备受欺凌，但却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从内部接近仇敌的机会。
柳菲菲与赵金龙可能有联系；下周末有一次考核，决定她能否留在公司；身体虚弱，急需恢复...
无数问题需要解决，无数挑战等待面对。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无助的林晚。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和决心，必将在这个吃人的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
姐姐，请你在天上看着我。我会让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带着这个念头，苏念沉沉睡去，准备迎接新生后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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