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水和烟草混合的黏腻味道。
大刚的场子里，一个马仔跪在地上，鼻青脸肿，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
“刚哥，我…我真不知道那批货有问题啊！都怪那个扑街仔，是他跟我打包票说稳赚的！”
“稳赚？”
大刚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他眼里的血丝像是要爆开。
“我他妈的现金流，全让你一句‘稳赚’给套进去了！现在账上就剩那点钱，连给兄弟们发工资都紧巴巴的，你跟我说稳赚？”
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马仔的胸口。
“咳……咳咳！”
马仔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沫。
“现在条子查得严，生意不好做，资金断了，等于要我的命！你懂不懂！”
大刚揪着马仔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脸对着脸，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刚哥！刚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马仔哭喊着求饶，“我…我有办法！有办法搞钱！”
“说！”大刚手上一松。
马仔连滚带爬地说道。
“荷兰佬那边……不是有批新家伙要到吗？我们把它吃下来，转手卖给其他社团，利润翻几倍！”
“到时候别说资金，我们还能趁机把地盘再扩一扩！”
周围其他的小弟听了，眼睛都亮了。
这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吃下来？拿什么吃？拿你的命吗？”大刚却怒极反笑，他把烟灰缸在手心里掂了掂。
“我最后那点家底，全投进去都不够！你让我去跟荷兰佬赊账？”
“不……不是的刚哥！”马仔急了。
“我们可以先联系尊尼汪！他是中间人，路子广，让他去跟荷兰佬那边谈，我们先付一部分定金，三天后交易！”
“只要货到手，我们还怕没钱？”
“尊尼汪……”
大刚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闪烁。
这是条险路。
赢了，会所嫩模。
输了，下海干活。
他看着面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心头的火气无论如何也压不住了。
“你的主意，听起来真不错。”
大刚缓缓点头，脸上的怒气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马仔以为自己赌对了，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吧刚哥！我就说……”
他的话没能说完。
那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带着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咚！
一声闷响。
世界安静了。
马仔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额头上的血混着脑浆，糊了一地。
周围的小弟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大刚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从兜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把他拖下去，处理干净。”
他把手帕扔在尸体脸上，对另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弟说。
“你，去联系尊尼汪。”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在桌上。
“告诉他，事成之后，这个数是他的茶水钱。”
“三天后，我要看到货。”
……
三天，一晃而过。
湾仔警署，署长办公室。
黄英杰放下手里的保温杯，里面的枸杞沉沉浮浮。
“上千万的军火交易？”
他看着面前的陈铭，眉头微微皱起。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陈铭的语气斩钉截铁。
“我的线人，拿命换来的消息。大刚最近资金链出了问题，这是他最后翻本的机会，他一定会赌。”
黄英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案子太大了。
一旦办成，整个湾仔警区的功劳簿上，都要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
“你想怎么做？”黄英杰问道。
“我需要反黑组的全部人手。”陈铭首视着他的眼睛，“这次行动，我要亲自带队。”
“让黄兴配合你？”黄英杰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对。”陈铭点点头，“这么大的案子，当然要让反黑组的头儿，黄兴黄Sir，亲自出马才行。”
黄英杰看着陈铭，这个年轻人，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最好兄弟的儿子。
他身上那股劲，和当年的老陈，简首一模一样。
“好。”
黄英杰不再犹豫。
“我批准行动。我会让助理跟着你们，全程记录，确保程序合法。你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谢谢黄伯。”
陈铭站起身，敬了个礼。
……
下午三点，反黑组会议室。
气氛有些古怪。
所有人都被叫了回来，但头儿黄兴却迟迟没有露面。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说是紧急会议，人呢？”
“不知道啊，刚才看到署长助理都来了，估计有大案子。”
何展文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的配枪。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是弟弟何尚生发来的消息。
“文哥，洪兴山鸡那边有新画面了，拍到了他动刀子的镜头，不过对方要价有点高。”
何展文眼神一凝，快速回复。
“多少钱都行，东西必须拿到手。”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陈铭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黄兴。
所有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陈铭怎么和黄Sir一起？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署长助理也抱着一个文件箱，跟在两人身后，表情严肃。
“所有人，手机、呼机、一切通讯设备，全部交上来，放进这个箱子里。”
陈铭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黄兴。
黄兴的脸黑得像锅底，但署长助理就在旁边，他不好发作，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照做！”
大家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通讯工具都交了上去。
何展文在交出手机前，按下了删除键。
等到箱子被封存，陈铭才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了两个字。
大刚。
“各位，长话短说。”
“我们收到确切情报，今天晚上，黑帮头目大刚，将会在城西的废弃码头，进行一宗巨额军火交易。”
“交易额，上千万。”
“我们的任务，就是人赃并获，把他整个团伙，一锅端了！”
轰！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上千万的军火交易！
这是能上报纸头版头条的惊天大案！
所有警员的眼睛里都冒出兴奋的光，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只有黄兴，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才是反黑组的头儿！
陈铭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拿起一根伸缩教鞭，指向墙上的地图。
“现在，我来布置任务。”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一个个名字和任务被分配下去。
“A组，负责外围封锁。”
“B组，负责火力突击。”
“C组，便衣潜入，随时准备里应外合。”
……
任务有条不紊地分配下去，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活儿，唯独黄兴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被晾在了一边。
黄兴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紧。
终于，陈铭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黄Sir。”
“在。”黄兴冷冷地应道。
“你经验丰富，有个最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陈铭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
黄兴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算你小子识相。
“码头东边的三号路口，是唯一可以通往市区的交通要道。我需要你，带着你的人，守住那里，防止有漏网之鱼逃脱。”
陈铭用教鞭，在地图上一个远离核心交火区的路口，画了一个圈。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黄兴。
守路口？
这他妈不是交通警的活儿吗？
让堂堂反黑组阿头去干这个？
这不就是变相地把他踢出核心行动组，让他去外围看大门吗？
侮辱！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黄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陈铭！你什么意思！”
“黄Sir，别激动。”陈铭转过身，微笑着看着他，“这个路口至关重要，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这次行动，不容有失，对吧？”
他特意在“不容有失”西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黄兴死死地盯着陈铭，他从对方那平静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嘲弄。
他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
但他偏偏发作不出来。
署长助理还在旁边看着呢！
他要是敢在这里撒野，明天处分报告就会摆在黄英杰的桌上。
“好……很好！”
黄兴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身后的一个心腹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兴哥，别动气。这小子想吃独食，没那么容易。”
“等会儿枪声一响，我们就说听到了动静，冲进去‘支援’！”
“到时候，功劳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黄兴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铭，坐了下来。
“我服从命令，陈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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