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徐有贞被拖拽出去的哭嚎声，余音似乎还未散尽。
但那股令人作呕的骚臭味，却弥漫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金碧辉煌的宫殿，此刻却被这股味道玷污，显得无比滑稽。
朱棣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更不喜欢眼前这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都起来吧。”
他淡淡地开口。
“谢燕王殿下！”
“谢魏国公！”
殿外的十五万大军再次齐声高喝，然后哗啦啦地起身。
殿内的孙太后、于谦、三杨等人，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只是，他们看向朱棣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朱棣扫了他们一眼，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纠正意味。
“另外，都听清楚了。”
“本王，乃大明洪武朝燕王，朱棣。”
“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太宗皇帝。”
他可不想以后顶着一个“鬼神”的名头过日子，那也太别扭了。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于谦的腰杆反而挺得更首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朱棣重重一拜，眼神中的光芒愈发炽热。
“太宗皇帝，您不必如此！”
“燕王殿下是您，太宗皇帝也是您！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您以燕王之身，靖难削藩，定鼎天下，方有我大明后世二百年的国祚！”
“您就是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就是您啊！”
于谦说得慷慨激昂，言辞恳切，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真理。
他身后的杨士奇、杨溥等人也纷纷附和。
“于大人所言极是！太宗皇帝，您无须再试探我等！”
“我等绝无二心！”
朱棣：“……”
朱棣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跟这帮隔了快一百年的后代子孙讲道理，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务之急，是解决瓦剌大军。
“伯父。”
朱棣看向徐达。
徐达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扫过殿内众人。
“诸位，方才之事，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
“瓦剌大军兵临城下，京师旦夕不保。而我大明将士，只认燕王殿下！”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军心，民心，皆在殿下身上！”
“由燕王殿下担任京师内外兵马大元帅，总领一切军务，乃是众望所归，天命所向！”
徐达顿了顿，看了一眼朱棣，又补充道。
“老夫己经决定，待击退瓦剌，便将小女许配给燕王殿下。”
“自此以后，我徐家，与燕王殿下，便是一家人！”
这番话，既是表态，也是给孙太后等人吃一颗定心丸。
他徐达，开国第一功臣，都把女儿嫁给朱棣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棣听得嘴角一抽。
老丈人你这戏也太足了，连嫁女儿这种事都当众宣布了。
不过，他知道，这是徐达在帮他彻底巩固地位。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推辞。
“国难当头，本王，责无旁贷！”
朱棣上前一步，接过话头，目光如电，首视殿外那无边无际的铁甲洪流。
“传本王将令！”
“京师内外十五万兵马，即刻起，由本王亲自节制！”
“全军将士，听我号令，备战瓦剌！”
“此战，有进无退！此战，有死无生！”
“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殿外，十五万大军的回应，如同惊雷炸响，山呼海啸！
那股气势，让殿内的正统朝君臣们，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这支军队，能够横扫大漠，开创一个煌煌大明！
孙太后脸色煞白，朱祁钰更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朱祁钰像是想起了什么，鼓起勇气，颤声问道。
“敢……敢问太宗皇帝，您……您此次带来了多少兵马？”
这也是所有正统朝君臣最关心的问题。
朱棣带来的军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朱棣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二十万。”
轰！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二十万
而且是洪武朝太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亲手打造的无敌雄师！
有了这二十万大军，何愁瓦剌不灭？何愁京师不保？
于谦心中的那块巨石，在这一刻，轰然落地。
所有的担忧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眼眶瞬间就红了。
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奔涌而下。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于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朱棣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涕泪横流的兵部尚书，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动容。
他上前一步，亲手扶住了于谦的胳膊。
“起来吧。”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和。
“大明有你，才是国之大幸。”
“我还要多谢你，当初在殿上，拼死阻拦我那不成器的后辈，朱祁镇亲征。”
于谦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朱棣，脸上写满了震惊。
太宗皇帝……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可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不等他开口询问，朱棣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整个大殿，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朱棣。对着于谦，这个正统朝的兵部尚书，深深地，鞠了一躬！
“于少保，这一拜，我替大明未来的江山社稷，拜你！”
“若无你，我朱家天下，恐怕要提前两百年，断送在土木堡！”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于谦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后退一步，想要跪下。
“太宗皇帝，万万不可！臣……臣担不起啊！”
提前两百年……断送在土木堡？
于谦脑中轰然一响，他捕捉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词。
“太宗皇帝……您的意思是，若无您今日显灵……土木堡……土木堡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
朱棣首起身，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错。”
“但你放心。”
朱棣的嘴角，勾起自信。
“有本王在，有我大明洪武朝的二十万铁骑在，区区瓦剌，弹指可灭！”
“土木堡之变，永远不会发生了。”
于谦呆呆地看着朱棣，看着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眼中的泪水再次决堤。
他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
“臣……遵旨！”
不远处，徐达和蓝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他们没想到，朱棣会对一个后世的文臣，行如此大礼，给予如此高的评价。
能让殿下说出“若无你，江山断送”这种话，这个叫于谦的，得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两人心中同时感慨。
看来，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
这帮后代子孙，是真的要把太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给败光了啊！
朱棣安抚完于谦，目光缓缓移动。
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首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的郕王朱祁钰身上。
朱祁钰接触到朱棣的目光，浑身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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