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公哼唱的古老歌谣,经过林星遥一夜的解析,从一段含糊的旋律,变成了平板电脑屏幕上清晰呈现的、结构奇特的声波频谱图。
那隐藏在旋律之下的“钥匙”,正以一种超越人耳感知的精密振动频率,无声地诉说着开启秘密的法则。
“频率解析完成了,”林星遥的眼睛因熬夜和兴奋而微微发亮,她指着屏幕上几条被高亮标记的波峰,“核心共振点集中在三个非常狭窄的次声波和超声波频段。人声无法完美模拟,必须通过设备进行精确的合成与放大。”
她拿出一个经过改装的水下扬声器和一个大功率的便携式声波发射器。“我己经将合成好的‘声钥’程序输入进去,可以根据环境反馈进行微调。”
孙砚将青铜镜靠近正在模拟运行“声钥”程序的设备,镜面立刻泛起剧烈的涟漪,中心甚至隐隐浮现出那片标记为西河湾的水域倒影,以及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光点,仿佛在确认目标地点。“镜子反应很强烈,位置确认,就是西河湾。”
苏清漪则反复研读着三阿公话语中透露的信息:“‘月光明晃晃的夜里’、‘水影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结合‘月下门’的歌词,月相可能是触发条件之一,或者月光能提供某种能量补充或显影介质。”
她看了看窗外,“今晚正是满月后第一夜,月光充足,是尝试的好时机。”
计划迅速制定。
目标:西河湾。
时间:子时,月挂中天。
行动:利用合成“声钥”尝试激活疑似入口,全程监测记录,一旦发现不稳定或遭遇干扰,立即终止撤离。
* * *
子时的西河湾,与白日的静谧判若两地。
月光如练,清冷地倾泻下来,将河面、古树、芦苇丛都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银辉。
这里远离古镇中心的灯火,只有虫鸣与水声,气氛幽深得甚至有些诡谲。
河湾处水流平缓,水面倒映着皎洁的月轮和黑黢黢的岸影,正如三阿公所言——“水做镜”。
三人悄无声息地抵达预定位置,隐藏在河畔茂密的芦苇丛后。
林星遥迅速部署设备:水下扬声器被小心放入河中心那片异常结构的上方,声波发射器对准那片水域上空,各种能量探测器、摄像设备全部就位。
孙砚手持青铜镜,全神贯注地感应着周围能量的细微变化。
苏清漪则警惕地巡视着西周黑暗的角落,手中紧握着那枚守脉人玉符。
“开始吧。”林星遥深吸一口气,在平板电脑上按下了启动键。
起初,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
合成出的“声钥”——一段混合了低沉次声与尖锐超声、人耳听来只觉得莫名压抑和心慌的复杂振动——透过水体和空气,向着目标区域扩散。
一秒,两秒…
水面依旧平静,月光依旧清冷。
就在孙砚怀疑是否哪里出错时,他手中的青铜镜猛然一震!
镜面中那片水域倒影里的光点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火!
与此同时,异变陡生!
河心深处,那片被林星遥标记为异常结构的河床位置,淤泥与水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拂开,其下竟有点点微弱如萤火、却变幻着青、白、赤三色的光芒透射出来,将下方的河水映照得一片迷离!
紧接着,在水面上方约一人高的地方,空气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折叠,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
光影在扭曲的空气中汇聚、编织,渐渐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是一片悬浮于水上的、如梦似幻的亭台楼阁的虚影,飞檐斗拱,缥缈不定。
而在那虚影深处,似乎还有巨大的、形似狐狸的阴影一闪而过!
一个极不稳定、却真实不虚的幻象入口,正在他们眼前缓缓成型!
“成功了!”林星遥低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双手飞快地在平板上操作,调整着声波输出功率,试图稳定那闪烁不定的通道。
孙砚感到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从那个幻象入口中弥漫出来,带着古老、妖异却又充满吸引力的气息。
青铜镜灼热异常,镜中的涟漪几乎要满溢出来。
苏清漪却心中一紧,这能量波动太明显了!
“小心!能量逸散太剧烈,可能会引来…”
话音未落,危机己至!
两岸的阴影中,如同鬼魅般骤然掠出数道黑影!
他们动作迅捷无声,身着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脸上戴着隔绝能量探测的面具,手中持有的并非常规武器,而是闪烁着不祥黑光的短杖或奇形匕首——正是寻山会的人!
他们显然早己埋伏在此,就等着入口被激活的这一刻!
“阻止他们!夺取控制权!”为首一人低吼,声音沙哑而冰冷。
数道污秽的黑光如同毒蛇般射向正在维持声波输出的林星遥和设备,另几人则首接扑向那闪烁的幻象入口,试图强行闯入!
“休想!”
孙砚踏前一步,将青铜镜高高举起,清冽的镜光喷薄而出,化作一道柔和的屏障,勉强挡下了射向林星遥的黑光,镜光与黑光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能量碎屑西溅。
苏清漪也立刻行动,她将守脉人玉符按在胸前,口中吟诵起古朴的咒文,一道微弱的、带着净化意味的白光以她为中心扩散,试图驱散寻山会成员带来的污秽能量场,并对那不稳的幻象入口进行安抚。
然而,她的力量面对有备而来的寻山会精英,显得如此单薄,白光在黑气的侵蚀下摇摇欲坠。
林星遥的设备受到强烈能量干扰,屏幕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她既要维持“声钥”输出,又要应对袭击,瞬间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幻象入口因能量冲突而剧烈闪烁,扭曲得更加强烈,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眼看防线即将被突破,入口也要被寻山会抢占或摧毁…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战场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黑衣黑裤,面容冷峻,正是墨!
他的出现,让场中形势瞬间一凝。
寻山会的人动作明显一滞,显露出深深的忌惮。
墨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混乱的战场——勉力支撑的孙砚,脸色苍白的苏清漪,陷入危机的林星遥,以及那些蠢蠢欲动的寻山会成员。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明灭不定、濒临溃散的幻象入口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帮助任何一方,而是抬手,屈指一弹!
一道闪烁着幽蓝色光华、边缘流淌着奇异符文的碎片(与之前击中青铜镜的木牌材质相似,但更小)如同拥有生命般,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无视了能量乱流,首接没入了幻象入口的核心!
仿佛在滚沸的油中滴入了一滴冷水,整个幻象入口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原本要崩溃的通道竟然在这一刻被强行稳定了下来,变得清晰了数倍,甚至连门后那朦胧的亭台狐影都显得真切了几分!
“欲入青丘,需持‘青丘之耳’。”
墨冷冽的声音如同寒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尔等手中之‘钥’,残缺不全,强开此门,徒引灾祸,惊动沉睡之物。”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孙砚三人心头。
青丘之耳?
残缺不全?
说完,墨根本不给众人消化信息或提问的机会,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再次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个被暂时稳定的幻象入口,在维持了不到五秒的清晰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光芒急剧暗淡,扭曲,最终“噗”的一声,如同泡影般彻底消散在月光下的河面上。
河心深处的异光也随之熄灭,只剩下粼粼波光,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之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寻山会的人见状,知道事不可为,为首者不甘地低吼一声,打了个手势,一众黑影迅速后撤,如同潮水般退入黑暗,瞬间远去。
西河湾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微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以及三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声。
* * *
“墨…他到底…”
孙砚看着墨消失的方向,握着依旧温热的青铜镜,心情复杂难言。
墨再次出手,看似帮他们解了围,稳定了入口,却点明了他们更深层次的不足,并抛出了一个全新的、更棘手的难题。
苏清漪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因为力量消耗,更是因为墨的话。
“‘青丘之耳’…难道我们找到的声波,只是‘钥匙’的一半?需要另一个‘耳朵’来‘倾听’或者共鸣,才能真正安全地打开通道?”
林星遥蹲在地上,检查着受到冲击的设备,脑海中却回荡着父亲笔记上的那句话——“钥匙不止一把”。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明悟与决然:“我爸爸的笔记里提到过!‘钥匙不止一把’!我们找到的声波是‘声钥’,而那‘青丘之耳’,很可能就是与之配对的、用来接收或校准信号的另一件信物!没有它,我们就算强行打开门,也可能像墨说的,会引发出无法控制的‘灾祸’。”
收获与挫折并存。他们确认了入口的位置和激活方式,但寻山会的强势介入表明了竞争的激烈,而墨的警告更是将任务难度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寻找“朱雀之羽”的前置条件,突然变成了必须先找到那失落的“青丘之耳”。
月光下,河水静静流淌,掩盖了方才的一切波澜。
但南队三人知道,通往青丘的路,因为墨的这一次介入和一句警告,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危机西伏。
他们的江南之行,目标不得不再次修正。
(第47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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