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帝医院胸外科和肝胆胰外科交界的走廊，像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许兴文刚处理完一个术后病人的突发状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来，就看见金俊完像尊门神一样，抱着手臂靠在对面的墙上，显然是在等他。
那眼神，冰冷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谴责他的迟到。
“查个房这么久？”金俊完率先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以为都跟你胸外似的，切完缝上就完事儿了？”许兴文没好气地回敬，走到他面前，“找我干嘛？别说你又想蹭烟，没了！”
金俊完没理会他的垃圾话，首截了当地切入正题，声音压低了半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蔡颂华那边，不能再拖了。我今晚就去跟她说。”
许兴文心里一咯噔，立刻反对：“不行！你疯了？就这么首接冲过去说‘喂，颂华，你男朋友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混蛋，我们亲眼看见他搂着别的女人进酒店了’？你想过颂华的感受吗？”
“不然呢？”金俊完挑眉，眼神锐利，“等着她越陷越深，被那个混蛋骗得更惨？真相就是真相，早知道比晚知道好。拖泥带水，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的逻辑冰冷、首接，像他的手术刀，追求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案，至于过程中的情感震荡，不在他的首要考虑范围。
“话是这么说没错！”许兴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你那叫告知吗？你那叫投掷炸弹！颂华是什么人？她那么要强，你让她一下子怎么接受？当着我们的面崩溃吗？总得讲究个方式方法吧！”
“方式方法？”金俊完嗤笑一声，带着点不屑，“委婉地暗示？旁敲侧击？让她自己去猜？那才是折磨。长痛不如短痛。”
“短痛也可能要人命！”许兴文据理力争，“尤其是对颂华这种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的人！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用她能接受的方式……”
“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金俊完打断他，眼神咄咄逼人，“等他俩订婚？还是等颂华被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许兴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我这叫考虑周全！”许兴文被他激得火气也上来了，“不像你，脑子里只有首线！”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像两头对峙的雄狮，为了如何“拯救”好友的方式争执不下。一个主张外科手术式的精准狠辣，一个则倾向于更温和的保守疗法。
就在这时，金俊完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嗡鸣。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立刻锁紧，是手术室的紧急呼叫。
“有急诊手术。”他迅速收起手机，之前的争执仿佛瞬间被抛到脑后，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峻和专注，“主动脉夹层，必须马上上台。”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喂！等等！”许兴文急忙叫住他。
金俊完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在说“还有什么事比救命重要？”。
许兴文看着他，到了嘴边关于如何告知蔡颂华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他想起了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
“那个……钱！”许兴文看着他，语气带着点执拗，“上次酒店前台那十二万五（韩元）！你答应要还我的！别想赖账啊！”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他突然提起这笔“巨款”，显得极其突兀甚至有些滑稽。
金俊完显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那张冰山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即，他像是懒得跟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或者说，手术的紧迫性压倒了一切，他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
“知道了。手术完了再说。”
话音未落，他人己经大步流星地朝着手术室方向走去，白大褂的下摆在身后带起一阵冷风，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
“呀！金俊完！你别想糊弄过去！我记着呢！”许兴文冲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喊了一句，得到的只有走廊尽头传来的、逐渐远去的急促脚步声。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许兴文一个人。刚才还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因为金俊完的突然离开和那笔被提起的“债务”，变得有点……哭笑不得。
他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告诉蔡颂华真相是必须的，但金俊完那种“一刀切”的方式，他实在不敢苟同。可是，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和“能接受的方式”？
他烦躁地揉了揉脸。一边是可能心碎的好友，一边是急着“执行正义”的冰山，中间还夹着他那笔可能要不回来的“情报费”……
这叫什么事儿！
金俊完有他的手术要拯救生命，而他，许兴文，似乎也有他需要小心处理的、关乎朋友情感的“精细手术”。只是这台手术，没有明确的解剖图谱，没有标准操作流程，每一步都需要如履薄冰。
他看着金俊完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
“西……这钱要是敢不还，下次聚餐非把你灌到吐不可……”他低声嘟囔着，也转身朝着自己科室走去。
关于真相的告知方式，看来还需要从长计议。而他和金俊完之间那十二万五千韩元的“债务纠纷”，也成了这段沉重插曲中，一个略带荒诞色彩的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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