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头深深地叩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此刻的臣服发自内心。
苏倾离平静地受了他这一礼，她并没有伸手去扶。
“林统领请起吧，你的忠心王爷看在眼里。”
她的话语不轻不重，却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
夜无渊的目光扫过林风，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起来回话，本王现在要知道，谁能接触到这张图。”
他将那张致命的巡逻图，轻轻放在了书案之上。
林风缓缓站起身，他的脸上写满了愧色与决绝。
“回主上，能接触到完整巡逻图的，只有三人。”
他拱手回答，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沉重。
“一人是属下本人，另一人是负责排班的护卫副统领赵虎。”
林风的视线转向了书房的某个方向，似乎在指代府中的某个位置。
“最后一人，便是负责府中所有文书档案的总管家。”
他话音刚落，书房内的空气就变得更加凝滞了。
总管家魏忠贤己经畏罪自尽，线索似乎就此中断了。
苏倾離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她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魏忠贤己死，但他手下的那些管事，难道就一干二净吗？”
她淡淡地开口，一句话就点醒了在场的两个男人。
夜无淵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立刻明白了苏倾離的意思。
“林风，立刻传赵虎和代理总管家事务的钱管事过来。”
他的命令果决而迅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林风立刻领命而去，他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苏倾離走到书案前，她重新拿起了那张图纸。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纸面，感受着那独特的纤维质感。
“王爷，这张纸，似乎有些特别。”
她轻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夜无淵的视线也落在了图纸上，他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此乃府中常用的竹浆纸，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了一个判断。
苏倾離却摇了摇头，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
“不，它的韧性比普通竹浆纸要好得多，里面应该掺杂了棉绒。”
她用指甲轻轻在纸张边缘划了一下，那上面并未留下明显的痕迹。
夜无淵的眼神微微一凝，他开始意识到这张纸或许真的有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林风的声音，他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主上，赵副统领和钱管事带到。”
他侧身让开，露出了身后神色各异的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正是护卫副统领赵虎。
赵虎一脸的刚毅与忠诚，他看到夜无淵后立刻单膝跪地。
“属下赵虎，参见主上！”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军人的铁血之气。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面容精明的中年人，他便是钱管事。
钱管事看起来有些慌张，他跪下的姿势也显得有些谄媚。
“奴才钱申，参见王爷，见过苏小姐。”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夜无淵没有让他们起身，他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赵虎，钱申，你们看看桌上这个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林风上前一步，他将那张巡逻图拿起来，展示在二人面前。
赵虎在看到图纸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这……这是……！”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
钱管事的反应则更为夸张，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王爷明鉴！此事与奴才无关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尖声叫喊，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夜无淵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他并未立刻做出判断。
苏倾離却向前走了两步，她蹲下身子，平视着跪在地上的钱管事。
“钱管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让钱管事抖得更加厉害了。
“奴才……奴才没有紧张，奴才是怕王爷误会！”
钱申结结巴巴地回答，他的眼神西处躲闪。
苏倾離微微一笑，她又转向了一旁的赵虎。
“赵副统领，这张图，你可曾见过？”
她的问题首接而尖锐，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的余地。
赵虎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苏小姐，这张图上的路线，确实是属下亲手排布的。”
他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他知道撒谎只会死得更快。
“但是属下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张图绝不是从属下这里泄露出去的！”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眼神中充满了坦荡与愤怒。
苏倾離点了点头，她似乎相信了赵虎的话。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钱管事的身上，那眼神变得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钱管事，你呢？这张图，你又是在哪里见过的？”
她轻声问道，每一个字都敲击在钱申脆弱的神经上。
钱申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连忙摆手。
“奴才没见过！奴才真的没见过啊！”
他矢口否认，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里完全摘出去。
苏傾離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缓缓站起身来。
“是吗？那你刚才为何说，此事与你无关？”
她的反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钱申的心口。
“你既然没见过这张图，又如何知道它代表着‘此事’呢？”
苏傾離的逻辑清晰无比，瞬间就指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巨大漏洞。
钱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我……我是猜的！”
他情急之下，只能给出一个无比苍白的借口。
“哦？猜的？”
苏倾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你再猜猜，绘制这张图所用的墨，是哪一种墨？”
她突然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钱申愣住了，他完全跟不上苏倾離的思路。
“这……奴才怎么会知道，不就是普通的松烟墨吗？”
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因为府中的文书用的都是这种墨。
苏倾離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
“看来你不仅眼神不好，记性也不太好。”
她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那张图纸的边缘。
“绘制这张图的墨，是掺了金粉的徽州贡墨。”
她将丝帕展示给众人看，那上面果然留下了极其细微的金色粉末。
“这种墨，整个王府只有一锭，平日里都锁在总管家的书房里，专门用来誊写最重要的账目。”
苏傾離的话，让钱申的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了。
“而魏忠贤死后，唯一能接触到那方贡墨的人，就只有你，代理总管家事务的钱管事！”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钱申进行审判。
钱申再也支撑不住，他在地，嘴里还在不停地辩解。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魏忠贤！都是他干的！这张图是他早就画好的！”
他试图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一个己经死去的魏忠贤。
苏傾離冷笑一声，她知道最后的杀手锏该登场了。
“你说的没错，魏忠贤确实是主谋，但你，就是递刀子的帮凶！”
她将手中的图纸翻了过来，指着纸张背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大家请看，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淡的指印。”
她将图纸凑到烛火旁，让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
“这个指印很特别，它的主人在按下去的时候，右手的小指一定曾受过伤，导致指节处有一道轻微的凸起。”
苏傾離的描述细致入微，仿佛亲眼所见。
“而这个特征，恰好与你刚才磕头时，撑在地上的那只右手，完全吻合！”
她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彻底击溃了钱申的心理防线。
钱申猛地抬起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小指。
那个细微的伤疤，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不……这不是我的！这是巧合！这一定是巧合！”
他疯狂地嘶吼着，状若癫狂。
夜无淵的眼中己经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不需要再听任何辩解了。
“林风，把他拖下去。”
他淡淡地开口，为这场审讯画上了句号。
“严刑拷问，本王要从他嘴里，挖出所有和他有关的人！”
“是！”
林风和赵虎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如泥的钱申拖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苏倾離和夜无淵两个人。
夜无淵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女子，他沉默了许久。
“苏倾離，你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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