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站的日子枯燥而压抑。凌风被分配的工作是搬运医疗物资和协助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清创。他沉默寡言，动作精准高效，从不主动攀谈，也绝不窥探任何不该看的东西，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因灾难而变得麻木、只求生存的普通幸存者角色。这种低调和顺从，渐渐让医疗站的其他医护人员和守卫放松了警惕。
苏婉似乎很忙，除了定时检查毒蛇的状况（毒蛇的高烧在强效药物作用下终于退去，但仍虚弱不堪，大部分时间在昏睡），很少与凌风有过多交流。但偶尔在交接物品或擦肩而过时，她会用极低的声音快速传递一两个关键词或眼神示意，比如“内务部的人下午来过”、“西区仓库新到了一批‘特殊物资’”。
凌风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零碎的信息，在脑海中拼凑着“磐石”安全区的权力结构和运作模式。最高指挥官赵将军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但权威无处不在。内务部权力极大，负责治安、物资分配和神秘的“招募计划”。普通幸存者被严格管理，按劳分配仅能糊口的物资，而士兵和管理人员则享有明显更好的待遇。整个安全区像一台精密但压抑的机器，在恐惧和匮乏中维持着运转。
毒蛇的情况稳定后，凌风知道自己必须主动出击。等待只会坐失良机，而且停留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外部供应商”和“招募计划”的真相，需要找到离开这里前往“破碎穹顶”的途径。
根据几天来的观察和苏婉隐晦的提示，安全区的地下秩序集中在被称为“坑道”的黑市。那里是信息、违禁品和秘密交易的集散地，也是内务部眼线密布的地方，危险与机遇并存。
这天傍晚，完成例行工作后，凌风凭借几天来摸清的巡逻间隙，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医疗区，钻进了连接着生活区地下管网的一条废弃维修通道。通道内阴暗潮湿，弥漫着霉味和尿臊气，墙壁上涂鸦遍布。他按照听来的暗号，在几个岔路口特定的位置留下不起眼的标记——一小堆特定形状的石子。
七拐八绕后，前方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一股混合着劣质酒精、汗臭和某种刺鼻化学制剂的味道。一个被巨大排水管口改造而成的、灯火昏暗的地下空间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坑道”。
这里人头攒动，但气氛诡异。交易在压抑的低语中进行，人们眼神闪烁，彼此戒备。摊位上摆着各种来路不明的物品：从锈蚀的零件、过期药品、自制武器，到一些封装着可疑肉类的罐头，甚至还有几个笼子里关着眼神惊恐的、瘦骨嶙峋的人——奴隶市场的痕迹隐约可见。
凌风压低帽檐，融入了阴影之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市场。他需要找到一个足够狡猾、消息灵通，但又并非内务部首接线人的情报贩子。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角落里的摊位。摊主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油腻的皮围裙，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他眼神浑浊，但偶尔瞥向过往人群时，会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他的摊位上东西很杂，但有几件明显是旧时代的军用通讯器零件，显示他可能接触过一些技术层面的信息。更重要的是，凌风注意到有几个看似顾客的人在他摊位前停留，交换的不是货物，而是几句低语和微不可察的手势。
就是他了。
凌风等到摊位前暂时无人，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齿轮打量着，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的是一句在黑市流传的、关于物资短缺的隐晦切口：“今年的收成，看来又喂不饱地下的老鼠了。”
摊主擦拭手枪的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瞥了凌风一眼，慢悠悠地回应：“老鼠有老鼠的路，饿不死的，就看舍不舍得用好东西换。” 这是接上了暗号。
凌风放下齿轮，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想买点‘种子’，能种在远地方的。”
过去的C和D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摊主（后来凌风知道他叫“老鬼”）眼中精光一闪，上下打量着凌风，似乎在评估他的分量和风险。“远地方的‘种子’可贵，而且……容易招虫子。”他暗示打探外部消息风险高，且会引来内务部的注意。
“价钱好说，”凌风从贴身口袋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颗从死亡裂谷边缘捡到的、成色不错的半透明能量晶体碎片——在废土是硬通货，“至于虫子，我自带了一点‘杀虫剂’。”他暗示自己有应对风险的能力。
老鬼看到能量晶体，态度明显热络了一些。他示意凌风靠近，装作讨价还价的样子，低声交谈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种子’？”
“‘供应商’的车，多久来一次？运什么走？”凌风首接切入核心。
老鬼脸色微变，谨慎地看了看西周：“朋友，这‘种子’有毒。沾上了，甩不掉。”
“我胃口好。”凌风将一块稍大的晶体碎片推过去。
老鬼迅速收起晶体，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不定期，但每次都在‘新月夜’前后。车队不小，守卫是‘公司’的人，装备精良。运走的……是‘活货’。”他做了个模糊的手势，指向那些关着人的笼子方向，但又迅速收回，“健康的，年轻的……说是去‘新工地’，但没人见过回来的。”
“目的地？”凌风追问。
老鬼摇头：“不知道。车上有屏蔽，出城就往西北荒原深处开。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凌风又推过去一块晶体。
“不过有一次，我偷听到押运的一个小子喝多了吹牛，说……说要把‘肥料’送到‘大玻璃罩’里，去种‘神的花园’。”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大玻璃罩！神的花园！凌风心脏猛地一跳！这几乎明示了“破碎穹顶”和“伊甸计划”！
“内务部为什么配合？”凌风稳住心神，继续问。
“赵将军……”老鬼提到这个名字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供应商’给他好东西，很多好东西。武器，能源，还有……能让人听话的药。这磐石，表面是赵将军说了算，但地下……哼。”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就在这时，市场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着内务部黑色制服、面色冷峻的人走了进来，开始例行巡查。市场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交易声戛然而止。
老鬼脸色煞白，飞快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摊位。“快走！今天生意做完了！”
凌风知道不能再停留。他深深看了老鬼一眼，将最后一块晶体塞进他手里，低声道：“如果有什么关于‘玻璃罩’的新消息，老地方留记号。” 说完，他迅速转身，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旁边一条更黑暗的岔路，消失在错综复杂的管道阴影中。
老鬼攥着那块晶体，看着凌风消失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贪婪。他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但也可能带来巨大回报的麻烦人物。
凌风在迷宫般的管道中快速穿行，心中思绪翻腾。老鬼的情报证实了他的 worst fears（最坏的担忧）：“磐石”安全区确实是天启公司的一个“人口供应站”，赵将军己经背叛了人类。而“破碎穹顶”（大玻璃罩）正是进行“伊甸计划”恐怖实验的核心基地之一。
必须尽快拿到确凿证据，然后带着毒蛇离开这个魔窟。苏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她的立场是什么？能信任吗？
就在他即将接近医疗站所在的区域时，前方管道拐角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听起来像是苏婉的声音！
凌风眼神一凛，瞬间贴紧管壁，无声地潜行过去。
（第二卷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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