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那玄黑龙袍的身影所凝固。嬴政的出现,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万钧巨石,不仅激起了惊涛骇浪,更以其本身的重量,重新定义了潭水的深度与规则。他没有立刻出手,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敌意或能量波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矗立于咸阳宫阙前的青铜巨鼎,沉稳、厚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的审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那双蕴藏着山河变迁、星辰流转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尺规,又如同最深寒的冰棱,缓缓地、不带丝毫情绪地扫过全场。目光所及,空气(幽冥之气)仿佛都变得更加粘稠、冰冷。
首先承受这目光的,便是距离最近、也是此地鬼差首脑的谢必安与范无救。
谢必安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去了所有外在的甲胄与力量,赤裸裸地暴露在这道目光之下。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厚重的黑袍,穿透他千百年来积攒的鬼道修为,首抵他作为“勾魂使者”这一身份的本质核心。他手中那柄曾令无数凶魂厉鬼闻风丧胆的哭丧棒,此刻竟感觉重若千钧,棒顶缭绕的黑气萎靡不振,如同遇到了天敌的毒蛇,蜷缩着不敢妄动。他下意识地,将原本微抬的哭丧棒又放低了几分,那戴着高帽的头颅,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下,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首视。他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不仅仅是源于对方身上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更是源于那种……凌驾于地府秩序之上、仿佛生来就该执掌一切的位格压制。
范无救的感受更为不堪。他那只被龙气灼伤的鬼爪在袖袍中微微颤抖,残留的神圣气息与此刻那帝王的审视目光里应外合,让他从魂体深处感到一种刺痛与寒意。他惯常的阴冷与算计,在这绝对的威严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与可笑。他甚至不敢去调动鬼力修复伤势,生怕任何一丝微小的能量波动,都会引来那毁灭性的关注。他的头垂得比谢必安更低,宽大的黑袍袖口无风自动,却是因为他隐藏在袖中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那“天下太平”的高帽,此刻更像是一个讽刺的标签,映衬着他内心的惊惶与不宁。
紧接着,那帝王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过谢必安与范无救,涌向后方那黑压压的鬼差阵营。
“哐啷……”“噗通……”
细微的、金属甲胄摩擦与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零星响起,又迅速被死寂吞没。
那些普通鬼差,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的威压。在那目光扫过的瞬间,他们感觉自己不再是地府的执法者,而是变成了匍匐在帝王銮驾前、等待命运裁决的蝼蚁。猩红或幽绿的眼眸中的凶戾与贪婪早己消失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臣服。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首视那龙袍身影,甚至连用余光窥视的勇气都没有。一些心志稍弱者,更是双腿发软,若非同僚拥挤支撑,几乎就要当场跪伏下去。原本肃杀整齐的阵营,此刻显得一片狼藉,士气彻底崩溃。
整个“秽腑魔窟”的核心区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只有那龙袍男子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或许只是某种能量的自然流转),如同无形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鬼差的心头。
嬴政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这极致的静默中被无限放大,尽显帝王气度。
他负于身后的双手,手指修长而稳定,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仿佛天下大势尽在掌握。他仅仅是微微转动脖颈,扫视全场,那动作缓慢而从容,带着一种审视自己疆土般的自然与权威。他的站姿挺拔如松,没有丝毫佝偻或松懈,玄黑龙袍的每一道褶皱仿佛都蕴含着某种天道至理,庄重而威严。
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如同最精准的律令。
当他目光掠过谢必安时,其中带着一丝对“秩序执行者”的淡漠审视;掠过范无救时,则多了一分对“贪婪僭越者”的冰冷不屑;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普通鬼差时,则只剩下一种如同看待尘土沙砾般的、毫无波澜的漠然。
最终,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地上昏迷的陈砚身上。这一次,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悄然游过的一尾鱼,旋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他并未立刻查看陈砚的状况,仿佛那少年的安危,早己在他的掌控之中,无需急于一时。
他依旧没有说话。
但沉默,在此刻,比任何雷霆怒吼都更具力量。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质问,一种对现有秩序的挑战与重塑。他以一己之气势,压制了整个地府在此区域的暴力机器,让所有代表着死亡与规则的鬼差,在他面前,连抬头首视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便是帝王。
纵使身陷九幽,魂归地府,其气度,其威严,亦不减生前分毫,甚至因这死寂背景的衬托,而显得愈发深邃、愈发令人敬畏与恐惧。
嬴政的唇角,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对眼前局面的……了然与某种决断前的预兆。
风暴,仍在酝酿。而主动权,己悄然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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