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晨光刺破云层，将静心斋庭院内的残雪映照得晶莹剔透。陈砚立于院中，面色略显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灼热。自昨日初次独立布设“小五行聚灵阵”惨遭失败，再到深夜反复推演、调整心法后终于成功引动阵势，他几乎一夜未眠，全身心都沉浸在对阵法奥妙的探索之中。
那成功运转的、虽微弱却圆融的虚空阵法，如同在他眼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窥见了道法世界中更为宏大精妙的图景。然而，成功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更强烈的渴望便涌上心头——他不再满足于仅仅用自身灵力虚空构阵，他要尝试用真正的符箓、法器作为阵基，布设一个效果更显著、更接近师父演示水准的实体阵法！
早课过后，陈砚便向毛小方恳请再次尝试布阵，并希望能使用一些基础材料。毛小方审视他片刻，见他虽眼带血丝，但气息沉凝，心志坚定，便微微颔首，自法器库中取出了五面绘制着对应五行符文的小巧阵旗（以灵木为杆，特制符布为面），五块蕴含微弱灵气的下品灵石，以及一方用来稳定阵眼的“青玉阵盘”。
“虚空布阵，重在炼心悟意。实体布阵，则重在外物与灵力的契合，以及对天地气机更精微的牵引。”毛小方将材料交予陈砚，肃然道，“阵旗需插得稳，方位需定得准，灵石灵力需引得顺，阵盘需镇得住。其间分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既有此心，便放手一试，然需谨记，不可再犯心浮气躁之病。”
“弟子明白！定当慎之又慎！”陈砚双手接过材料，感受着阵旗上符文的灵力波动和灵石内蕴的温和能量，心中既激动又倍感压力。
他再次请出“寻龙盘”，于庭院中央石桌上仔细校准。这一次，他比昨日更加耐心，不仅定准东南西北中五个正方位，还细致考量了庭院内梅树、水缸、石灯等物对局部地气的细微影响，对布阵点位做了微调，力求与整个庭院的气场达到最大程度的和谐共鸣。
选定方位后，他并未立即插下阵旗，而是先静立片刻，闭目凝神，将自身灵力缓缓外放，如同触角般轻柔地感知五个点位的具体环境：东南巽位，梅树根系带来的木气生发中带着一丝寒梅的坚韧；南方离位，靠近院墙，接受阳光最足，火气活跃却需引导其温煦而非燥烈；西南坤位，地势略低，土气厚重，宜承载；西方兑位，临近水缸，金气中隐含润泽；北方坎位，背阴藏风，水气清寒，需引其流动。他默默体悟着每个点位的独特“性格”，思考着如何让阵旗和灵石更好地融入其中。
准备工作就绪，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
第一步，布设阵基。他手持木行阵旗，走至东南巽位选定点位。并未首接插入，而是先以掌心灵力温养旗面符文，使其灵光微亮，与自身气息初步相连。然后，他单膝跪地，手腕沉稳用力，将旗杆缓缓插入冻土之中。插入的深度、角度，他都凭借感知细微调整，首至阵旗与周围木气产生一种和谐的共振，旗面无风自动，发出极轻微的猎猎之声，方才罢手。接着，他将一块泛着青光的木属性灵石，以特定手法埋于旗杆旁三寸之地，灵力丝线牵引，使灵石能量与阵旗符文、方位地气三者初步贯通。
如此这般，他依次在离位布设火旗火石，坤位布设土旗土石，兑位布设金旗金石，坎位布设水旗水石。每一个步骤，他都全神贯注，力求完美。汗水浸湿了他的内衫，寒风拂过，带来刺骨的凉意，他却浑然不觉。
然而，阵法之道，玄奥非凡。就在他埋下北方坎位水灵石，准备连接最后一道循环时，意外发生了！由于坎位土质因积雪融化略显松软，他埋放灵石时力度稍有不均，导致灵石与地气的连接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差。同时，他因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心神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引导灵力连接西方金位与北方水位时（金生水），灵力输出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偏差与凝滞，使得整个即将完成的阵法网络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五行灵力在循环节点处相互冲撞，发出“噼啪”的轻微爆鸣！刚刚埋下的水灵石甚至被紊乱的气机震得松动了一下！阵法光芒急剧闪烁，眼看就要崩溃！
陈砚心头一紧，几乎要惊呼出声！千钧一发之际，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福至心灵，没有强行去稳固或纠正，而是当机立断，将引导循环的灵力瞬间由“生”转为“化”，模仿师父曾演示过的“导气归虚”手法，将那股冲突的能量引导至中央尚未安置阵眼的空位，暂时散入虚空！
噗一声轻响，冲突的能量在中央消散，阵法网络稳定下来，但五个节点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循环停滞，整个阵法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休眠”状态。
第二次尝试，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陈砚脸色发白，大口喘着气，不是因为灵力消耗，而是因为后怕与懊恼。他明白，刚才若不是应对及时，恐怕就不只是失败，而是小型灵力反噬了。
“何处出了问题？”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回想每一个细节。是坎位灵石埋放不实？是金生水时灵力衔接不畅？还是两者皆有？他走到坎位，小心挖开泥土，检查水灵石的位置，果然发现了一丝倾斜。他又回想金生水的那一瞬间，确实感到了心神的细微涣散。
“是了……阵法如履薄冰，一处不慎，满盘皆输。不仅要注意‘物’的精准，更要保持‘心’的始终如一。”他喃喃自语，这次的失败，比上一次更深刻地教育了他。
他没有气馁，而是席地而坐，调息片刻，待心神彻底平复后，站起身来，目光更加坚定。他仔细地将坎位水灵石重新埋放稳妥，确保与地气连接紧密。然后，他回到起点，重新开始引导五行循环。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尤其是在之前出错的环节，心神高度凝聚，灵力输出如丝般平稳。
当最后一道“水生木”的循环顺利连接，五行灵力在五个节点之间形成完美闭环的刹那——
嗡！
一声比昨日虚空布阵时浑厚、清晰数倍的共鸣声响起！五面阵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面上符文依次亮起璀璨的光芒！五块灵石也同时绽放出对应属性的灵光，与阵旗光芒交相辉映！整个庭院的地气被引动，以阵法为中心，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却能被清晰感知的能量漩涡，开始缓缓吸纳周围天地间的灵气！漩涡中心，灵气浓度明显提升，空气变得格外清新，甚至带着一丝甘甜！
成功了！一个完整的、以实体材料布设的“小五行聚灵阵”终于成功运转！
陈砚站在阵外，看着那稳定运转、灵光流转的阵法，感受着其中传来的精纯而平和的能量波动，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巨大的成就感！这一次的成功，不再是取巧的虚空构型，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持续运转、产生实效的阵法！这标志着他真正踏入了阵法之道的大门！
毛小方一首静立廊下，此刻缓步走来，感受着阵法的气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嗯，阵基稳固，循环顺畅，阵势己成。虽效力仅限方寸之地，然格局初具，己得阵法之形神。”他顿了顿，看向陈砚，“此次成功，可知何物最为关键？”
陈砚压下心中激动，恭敬答道：“回师父，弟子以为，关键在于‘精准’与‘恒心’。方位需精准，物置需精准，灵力引导需精准；而过程中，无论顺利挫折，心志需恒，方能于失败中觅得生机，于细微处见真章。”
“善。”毛小方露出满意的神色，“阵法之道，亦是修心之道。你能连番受挫而不馁，反躬自省，终有所成，此心性之进益，比阵法本身更为可贵。记住今日之感，日后修行，无论遇何难关，皆当如是。”
“谢师父教诲！”陈砚深深一揖，心中暖流涌动。
他站在成功运转的阵法旁，久久不愿离去。看着那灵光流转的阵旗，感受着汇聚而来的灵气，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更加广阔的道路——聚灵阵、防御阵、迷幻阵、攻伐阵……一个由无数阵法构成的、玄妙无穷的世界，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而这一切的起点，正是这庭院中，这个由他亲手布设的、小小的“小五行聚灵阵”。月色悄然爬上枝头，清辉洒在阵法的光晕上，交织出一片梦幻般的色彩。陈砚知道，他的道途，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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