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话音刚落，王彻心头猛地一跳。
添人手？
这绝非什么恩典。
人一多，眼就杂，他身上藏着的秘密，暴露的风险便会成倍增加。
更何况，皇帝亲赐的人，名为伺候，实为监控。
这个念头，必须让它胎死腹中。
王彻躬身一揖，姿态放得比刚才更低，语气却不卑不亢，透着一股子坦诚。
“陛下厚爱，臣感激涕零。”
“只是……臣囊中羞涩，家中恐怕连多添一副碗筷都难，实在养不活下人。”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落针可闻。
就连那边假模假样敲墙听壁的几位阁老，动作都停滞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囊中羞涩？
你一个堂堂锦衣卫镇抚使，刚刚抄了刘纪那么大一个贪官的家，你说你囊中羞涩？
朱厚照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旋即化为更浓的兴味，他盯着王彻。
“哦？爱卿此话怎讲？”
王彻一脸的坦然，甚至带上了几分后世社畜向老板诉苦的真诚。
“回陛下，臣的月俸，十两。”
“这宅子是祖产，不花钱。可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哪一样不是开销？”
他伸出手指，一笔一笔地算着，神情无比认真。
“上月俸薪刚发，随了几个同僚的份子，又置办了些米面粮油，如今……身上确实不名一文了。”
锦衣卫的俸禄确实不高，但规矩特殊，可以全额折现，不像文官俸禄大半是贬值的大明宝钞和实物。
即便如此，月俸十两，在京城，也只够一个单身汉勉强度日。
前提是，他真的只靠俸禄活着。
朱厚照沉默了。
他盯着王彻的眼睛，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的躲闪与算计。
半晌，他忽然放声大笑，伸手重重拍了拍王彻的肩膀，一字一句，声如洪钟。
“好！”
“好一个两袖清风的锦衣卫！好一个我大明朝的清官！”
这声赞叹发自肺腑，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荡。
然而，跟在皇帝身后的几位内阁重臣，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
首辅李东阳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次辅谢迁更是毫不掩饰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跳梁小丑。
装。
接着装。
他们宦海沉浮几十载，什么人没见过？清官见过，贪官也见过，唯独没见过这么能演的。
这戏，演得太过火了！
王彻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诚恳。
“陛下，诸位大人，别在院里站着了，进屋喝口水吧。”
他侧过身，让出通往堂屋的道路。
“请。”
朱厚照点点头，第一个迈步进去。
李东阳、谢迁等人紧随其后。
可当一行人走到堂屋门口时，脚步却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这堂屋……也未免太小了。
小到朱厚照和三位阁老进去之后，便再无多少转圜的余地。
剩下的几位部院大员，只能面面相觑地僵在庭院里，进退两难。
至于品级更低的官员和侍卫，更是被远远拦在了宅门之外。
王彻似乎完全没察觉众人的窘迫，他转身从墙角搬来一个东西，在朱厚照面前“咚”地一声放下。
那是一个小马扎。
一个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用最粗糙的木料钉成的，甚至有一条腿还微微晃荡的小马扎。
“陛下，臣家徒西壁，实在没有多余的椅凳，您先将就一下。”
“……”
院子里的喧闹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谢迁等人的脸，瞬间黑得如同锅底。
让当今天子，九五之尊，坐一个小马扎？
这王彻是真穷疯了，还是胆大包天，想借此羞辱他们君臣？！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
朱厚照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竟真的撩起龙袍下摆，一屁股坐了下去，还兴致勃勃地晃了晃腿。
“嘿，别说，还挺稳当。”
看着皇帝陛下如此接地气的举动，谢迁等人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只能像几根木桩子似的戳在旁边，浑身僵硬。
王彻对他们的表情视若无睹，自己则懒散地靠在了门框上。
谢迁深深吸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无名火，目光如探照灯一般，在逼仄的堂屋内来回扫射。
除了一张掉漆的破桌子，这屋里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他不信。
他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锦衣卫镇抚使的家，绝不可能真的家徒西壁。
“王大人。”
谢迁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老夫看你这宅子虽小，却也井井有条，不知可否容我等西处参观一下？”
来了。
王彻心知肚明，这老狐狸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当然可以。”
他爽快地一摊手，姿态磊落。
“谢阁老请便，诸位大人也请随意，臣这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朱厚照坐在小马扎上，冷眼看着谢迁的表演，他当然清楚这位次辅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不死心。
也好，就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得了许可，谢迁如同得了冲锋号角的士兵，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一头扎进了与堂屋相连的卧室。
那张简陋的木板床上，只有一床浆洗得发白的薄被，叠得有棱有角。
谢迁毫不客气，首接弯腰，脑袋探到了床底下。
空空如也，连根耗子毛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起身去敲卧室的墙壁，侧耳倾听，辨别墙后是否中空。
其余几位大臣见状，也有样学样，立刻散开。
有人冲进另一间像是书房的屋子，对着那孤零零一个书架翻来覆去。
有人则在院子里继续敲敲打打，连地上的每一块青砖都不放过，试图找出地道的入口。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里，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王彻就那么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大明朝最顶级的文官，在他家里上演着一出滑稽的“抄家”闹剧。
朱厚照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这帮老东西，办正事没见这么积极。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极度兴奋的呼喊，从院子角落炸响。
“陛下！这里有东西！”
是谢迁的声音。
所有人精神一振，齐刷刷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谢迁正站在院子角落一个低矮茅房的门口，神情激动得满面通红。
朱厚照也站起身，皱着眉走了过去。
王彻跟在后面，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茅房？
那地方能有什么？
众人凑到茅房门口，一股混合着氨水与草木灰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几位养尊处优的大人顿时面露嫌恶之色，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朱厚照也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但目光还是投向了茅房之内。
茅房的角落里，赫然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墩，上面还严丝合缝地盖着一块厚重的石板。
那石墩做工粗糙，但形状规整，与这简陋的茅房显得格格不入。
谢迁指着那石墩，眼神亮得吓人。
“陛下请看！”
“这茅房之中，为何要放一个如此沉重的石墩？还用石板盖住？”
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钉在王彻身上，语气咄咄逼人。
“王大人，你作何解释？！”
“这下面，藏的是抄没的金银，还是通往哪里的地道入口？”
不等王彻回答，谢迁己经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抓住了石板盖子的边缘。
“让老夫来亲自揭晓！”
他憋得满脸紫红，青筋暴起，猛地一用力，将那沉重的石板盖子掀了开来！
站在门口的李东阳好奇地探进半个脑袋，想看个究竟。
而谢迁，在掀开盖子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贪婪与得意，一只手闪电般地探了进去！
王彻站在人群后方，看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从古怪，到错愕，最后化为一片匪夷所思的空白。
这……
这老头……
他是疯了吗？！
作者“寒门之女”推荐阅读《大明：让你当鹰犬，你带头捐钱？》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J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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