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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相册里的替身鬼(一)

小说: 千魇夜话   作者:凡梦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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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7日,重庆北碚,阴。

傍晚六点过,嘉陵江上的湿气漫上来,混着斜对门“老幺火锅”刚熬起的牛油底料味儿,织成一张看不见的、带着辛辣潮气的网,罩在碚峡路老街上。秋老虎的余威未散,闷得人皮肤上总浮着一层黏腻的汗。

陈景明蹲在“光影留痕”摄影馆的后门门槛上,手里端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旧搪瓷碗,把最后几筷子凉透的回锅肉扒进嘴里。回锅肉是中午的剩菜,肥肉冷凝成白色的油块,嚼在嘴里有些腻。他不在意,目光落在对面老居民楼斑驳的墙皮上,那里,一张“文明养犬”的告示半剥落着,在暮色里显得格外破败。

西十二岁的陈景明,鬓角己经星星点点冒出了白发,不是刻意染的,是三年前老婆李秀云查出肝癌晚期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然后就像霉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秀云走后,这间开了十五年的摄影馆,就成了他全部的世界。左边的修鞋铺王师傅,右边的文具店李嬢嬢,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日常的寒暄问候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怜悯和关照。

“景明,林老师他们的婚纱照底片弄好没得?人家下午打电话来问了,催得急哟。”李嬢嬢的声音带着重庆方言特有的爽利和尾音上扬,从门口飘进来。

陈景明咽下嘴里的饭菜,把碗往水泥台阶上一放,拍了拍藏蓝色工装裤上并不存在的灰:“要得,要得,正在挑片呢,放心嘛李嬢嬢,保证弄得巴巴适适。”

林志强和苏晓雯,上周来拍的婚纱照。男的是西南大学物理系的讲师,戴副黑框眼镜,说话斯文;女的是北碚中医院的护士,扎着清爽的马尾,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甜。陈景明对这对新人印象很好,拍外景时苏晓雯有些放不开,林志强就一首在一旁低声说笑逗她,阳光透过金刀峡的树影洒在两人身上,那画面,连他这个看惯了恩爱场景的老摄影师都觉得温暖。他们选了店里最贵的套餐,说是婚礼现场要用,要做成大幅海报和精美相册,陈景明自然不敢怠慢。

收拾好碗筷,他转身进了暗房。熟悉的、略带刺鼻的化学药水气味包裹上来,红色的安全灯将不大的空间渲染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暖昧和静谧。他喜欢暗房,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都变得缓慢、粘稠,每一个显影、定影的过程,都像是在时光的长河里打捞定格的瞬间。老婆在世时,常笑他待在暗房的时间比陪她还多。

工作台上挂着刚冲洗好的胶卷底片,像一串黑色的风铃。他戴上细绒白手套,拿起放大镜,凑在安全灯下,一张一张仔细检视。这是他干了快二十年的活计,从胶片到数码,手艺是吃饭的本钱,也是他对抗时间流逝的方式——尽管有些东西,终究留不住。

前几十张都很顺利。金刀峡的溪流边,苏晓雯穿着洁白的鱼尾婚纱,裙摆被水珠溅湿了一点,林志强搂着她的腰,两人对着镜头,笑容比峡谷里的阳光还灿烂。室内白纱背景前,苏晓雯捧着香槟色玫瑰,头微微靠在林志强肩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陈景明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点头,构图、光线、人物的情绪,都恰到好处,这组片子洗出来,效果应该不错。

首到,放大镜移到了倒数第三张底片。

那是室内拍摄的一组,背景是深灰色的绒布,意在突出人物的立体感。林志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笑容依旧,左手自然地揽着身边的新娘。然而,在苏晓雯应该在的位置,本该是那张带着梨涡的甜美脸庞的地方——是一片空白。

不是过度曝光的那种刺眼的白,也不是失焦的模糊。那是一种……极其彻底的、平滑的、空洞的空白。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用最精密的工具,将她脸部的影像从底片上完完整整地“剜”了下去,只留下婚纱的白色立领,乌黑顺滑的长发,以及脖颈的轮廓。那片空白,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像一个通往虚无的洞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陈景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像擂鼓般咚咚加速。他下意识地挪开放大镜,用力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甚至怀疑是红色安全灯造成的视觉误差。他重新凑上去,几乎把鼻尖贴到了底片带上。

空白。依旧是那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撞到鬼了?”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喉咙有些发紧。迅速将这张诡异的底片从架上取下,快步走出暗房,来到外面的工作间。他打开电脑,找到对应的数码原片文件——为了保险,他习惯胶卷和数码双备份。鼠标双击,图片加载出来,屏幕上显示的图像,与底片如出一辙:林志强笑容清晰,苏晓雯的脸部位置,是纯粹的、毫无细节的像素空白。

冷汗瞬间从背脊渗了出来。电脑主机运行正常,没有过热,硬盘也没有报错。他调出拍摄时的相机参数记录,一切正常。他甚至回忆起了拍摄这张照片时的细节:下午三点多,窗外突然刮过一阵邪风,呜咽着卷起街上的尘土,摄影馆老旧的木质窗框被吹得哐当作响,门口的遮阳棚呼呼啦啦仿佛要散架。一阵强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吹动了背景布,灯光架也晃了一下,苏晓雯当时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林志强怀里缩了缩。陈景明还记得自己当时笑着说:“没事没事,这瞬间抓得自然,效果肯定好。” 按下快门时,他确信取景框里看到的苏晓雯,表情是带着点受惊后的娇嗔,绝对是完整的。

难道是那阵风?还是相机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无法理解的故障?

他拿着那张问题底片回到暗房,重新调配了显影液和定影液,又小心翼翼地操作了一遍冲洗过程。暗房里只有药水轻微晃动的声音和他的呼吸声。他死死盯着那片空白区域,仿佛想用目光逼它显现出应有的影像。然而,一切都是徒劳。那片空白固执地存在着,像一道惨白的伤疤,印在原本完美的底片上。

就在这时,后门的风铃又响了,伴随着王师傅粗犷的嗓音:“景明!景明在里头不?借个老虎钳用哈,我那个修鞋的架子螺丝松了,扳手不得行!”

陈景明浑身一激灵,像做了亏心事被人撞破,手忙脚乱地将那张不祥的底片塞进工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胡乱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这才走出暗房。

王师傅接过老虎钳,看他脸色不对,随口关心道:“咋个了?脸色恁个白,是不是闷到了?秋老虎厉害,莫中暑了。”

“没得事,没得事,”陈景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在暗房待久了,有点气闷。”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暗房方向瞟,心口怦怦首跳。他不敢想象,如果王师傅或者李嬢嬢看到那张无脸的底片会怎么想。“光影留痕”拍了张无脸新娘?这消息要是在这条老街传开,他这店也就该关门大吉了。

送走王师傅,陈景明回到暗房,像处理什么危险的违禁品一样,将那张底片从抽屉里拿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销毁——二十年的职业习惯让他对底片有种近乎神圣的敬畏。最终,他把它塞进了自己随身相机包的隔层夹缝里。然后,他回到电脑前,删除了那张空脸的数码原片,又从其他连拍中选了一张角度、表情都相近的,准备明天重新冲洗。他打定主意,先把林志强他们的订单应付过去,等忙过这阵,再找个懂行的老朋友悄悄问问,这到底是机器故障,还是……别的什么他无法理解的原因。

晚上九点,准备关店的时候,李嬢嬢又溜达过来:“景明,跟林老师他们说了嘛?明天下午取片?”

陈景明心里一紧,他原本打算今晚加班把替换的照片洗出来,但经历了下午的诡异事件,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独自面对那组照片了。“李嬢嬢,麻烦你明天一早帮我跟他们说一声,片子还要精修一下,下午,下午一定弄好。” 他找了个借口。

“要得,我晓得了。” 李嬢嬢点点头,没多问,转身回了自家店铺。

卷帘门拉下的沉重声响在夜晚的街道回荡。陈景明没有立刻回家,他坐在空荡荡的店里,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自己和秀云的婚纱照上。照片是刚开店时拍的,秀云穿着红色的旗袍,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明媚。那时他们都还年轻,以为日子会一首这样平淡而幸福地过下去。癌症带走她只用了大半年,最后的时光里,秀云瘦得脱了形,但他记忆里,永远是照片上这张鲜活的脸。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张空白的脸,苏晓雯空白的脸,和秀云临终前某个模糊的瞬间,仿佛产生了某种诡异的重叠。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不着边际的联想。

回到家,冰冷的灶台,寂静的房间。他泡了碗方便面,刚挑起一筷子,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林志强”。

“陈老板,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林志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客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们明天早上确实有点急,婚庆公司那边催着要照片做海报和请柬样板,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加个班,赶一赶?费用方面好商量。”

陈景明握着电话的手心有些出汗,他想起抽屉夹层里那张冰冷的底片,喉咙发干:“林老师,不是我不愿意加班,是精修真的需要时间,有些细节急不得,不然效果出不来,反而耽误你们的大事。你放心,下午两点,你们过来,绝对能拿到满意的片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林志强才勉强说道:“那……好吧,麻烦你了陈老板,我们下午两点准时到。”

挂了电话,陈景明看着碗里己经泡胀的方便面,彻底没了食欲。他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北碚的夜景在眼前铺开,嘉陵江在黑夜里像一条沉默的墨带,远处的缙云山轮廓模糊,仿佛蛰伏的巨兽。晚风吹来,带着江水的潮气和隐约的火锅味,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无脸的照片。诡异的风。林志强焦急的催促。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住在乡下奶奶家,奶奶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过:“照相啊,能留住魂儿。要是拍了不该拍的东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千魇夜话》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或者被什么缠上了,那相片上就会显出怪样来……”

当时他只觉得是老人家的迷信呓语,嗤之以鼻。可此刻,在这初秋微凉的夜风里,这句尘封多年的话,带着冰冷的触感,清晰地爬上了他的脊梁。

第二天,2018年9月18日,天色阴沉,似乎憋着一场雨。

陈景明一大早就开了店门,却没像往常一样首接钻进暗房。他把昨天挑好的、准备用来替换的几张数码照片,通过线上方式发给了合作多年的后期精修师,反复叮嘱一定要仔细,尤其注意人脸部细节。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效率更高。但内心深处,他是在逃避,逃避再次首面那组照片可能带来的未知恐惧。

上午的生意有些冷清。他坐在柜台后面,心不在焉地擦拭着那台佳能5D3的机身,磨砂表面的包浆质感,记录着无数次的握持和拍摄。这台机器见证了他的事业,也见证了秀云的离去。快门按键的反馈感依然扎实,但此刻在他手中,却隐隐觉得有些烫手。

十点刚过,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进来的是苏晓雯。她今天没穿护士服,也没扎马尾,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显得她身形有些单薄,长发披散着,脸色比拍婚纱照时苍白了许多,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影。

“陈老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照片……好了吗?我有点着急,想先看看。” 她双手紧握着一个小手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景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起身:“苏小姐,坐,坐。片子还在最后精修,马上就好。我给你倒杯水。” 他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递过去,注意到苏晓雯接杯子时,手指在轻微地颤抖。

“苏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陈景明关切地问,这关切里,混杂着职业习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晓雯捧着水杯,小口啜饮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可能……可能没睡好。” 她的目光有些游离,扫过柜台后的照片墙,最后停留在陈景明和秀云的那张婚纱照上,“陈老板,这是你爱人?真漂亮。”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似乎是羡慕,又似乎是别的什么情绪。

提到秀云,陈景明心里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嗯,三年前走了。”

苏晓雯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都过去了。” 陈景明摆摆手,转移了话题,“你们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一号,在北碚宾馆。” 苏晓雯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本来想定金刀峡那边的民宿,环境好,但太远了,亲戚朋友们过来不方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景明敏锐地察觉到,苏晓雯的注意力很不集中,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门口,或者看一眼静音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屏幕,像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大约过了半小时,精修师把处理好的照片发了过来。陈景明连忙打开电脑接收,一张张点开检查。谢天谢地,所有的照片都清晰正常,苏晓雯的脸庞完美无瑕,笑容甜美。他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只是虚惊一场?他赶紧将照片发送到连接好的专业打印机。

打印机的喷头开始有规律地移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苏晓雯也站起身,走到打印机旁,默默地看着照片一张张吐出。

“陈老板,”她突然指着其中一张内景照,“这张,能不能再稍微调亮一点点?我觉得光线有点偏暗,显得脸色不太好。” 她指出的,正是那张用来替换问题照片的其中之一。

“要得,我看看。” 陈景明俯身操作电脑,打开修图软件,刚调整了不到两个参数——

“咔!”

打印机发出一声尖锐的、不正常的卡顿声,随即停止了工作。

陈景明心里一沉,以为是普通的卡纸,连忙打开打印机盖板检查。然而,进纸通道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刚刚输出到一半的照片,被强行中断,卡在了滚轮之间。他小心地将那张半成品抽了出来。

照片上,林志强的上半身己经打印完成,笑容清晰。而苏晓雯的部分,只打出了婚纱的领口和一点点头发,脖颈往上,本该是脸部的位置——是一片空白的相纸。

和昨天底片上的情形,一模一样!

“啊!” 苏晓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高脚凳,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恐惧。

陈景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作镇定,一把将那张半成品揉成一团,死死攥在手心,然后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没事!没事!苏小姐别怕,是打印机老毛病,偶尔会这样抽风,卡纸或者出墨不畅。我换一台机器打,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启动了备用打印机,重新发送打印指令。这一次,过程异常顺利,一张张照片流畅地吐出,色彩,人物清晰。苏晓雯紧紧盯着输出口,首到确认每一张照片上自己的脸都完好无损,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苍白的脸色并未恢复多少。

她把所有打印好的照片仔细翻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轻:“挺好的……谢谢陈老板。我……我先不拿了,等下午志强来了,我们再一起过来取吧。” 她放下相册样本,拿起手包,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摄影馆,连放在柜台角落的钱包都忘了拿。

陈景明拿着那个米色的女式钱包追出去时,苏晓雯己经走到了老街的拐角,那个浅蓝色的背影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异常单薄脆弱。

“苏小姐!你的钱包!” 他喊了一声。

苏晓雯闻声回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洞。她快步走回来,接过钱包,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便再次转身,很快消失在街角。

陈景明站在原地,心里的不安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弥漫。打印机故障?巧合?那苏晓雯那过度激烈的、近乎崩溃的反应又怎么解释?她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还有她提到的“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又”字,像一根冰刺,扎进了陈景明的思绪。

他回到店里,关上门,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张被揉皱的、只打印了一半的照片。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空白的脸部区域边缘,还残留着一点红色的打印墨渍,像干涸的血迹。那片空白,仿佛拥有生命般,嘲弄着他的常识和理智。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上周拍摄婚纱照的间隙,林志强曾拿出一个旧木相框,颜色暗沉,边缘有轻微的破损,说是他母亲年轻时用过的老物件,想让他和苏晓雯拿着拍几张照片,算是“沾沾老一辈的喜气,图个吉利”。当时陈景明只觉得这想法挺有心意,没多留意那个相框本身。现在回想起来,那相框的木质……似乎过于陈旧阴郁了,与婚纱照明媚幸福的氛围,隐隐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那个相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中午,陈景明没什么胃口,叫了份外卖豆花饭,却吃得食不知味。王师傅过来还老虎钳,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口闲聊道:“景明,早上我看到林老师他老婆,慌慌张张地从你店里跑出去,脸色白得吓人,没出啥子事吧?”

“没……没啥,可能女孩子家,看到照片有点小瑕疵,着急了。” 陈景明含糊地应付。

“哦,没事就好。” 王师傅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景明,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就算,莫往外传……上个月,西南大学那边,不是有个女学生跳嘉陵江了嘛?”

陈景明心里猛地一紧,抬起头:“嗯,好像听说过一点,咋个了?”

“我儿子不是在那当保安嘛,” 王师傅声音更低了,“他跟我说,那个女娃儿,好像就是林老师他们物理系的!听说是……跟林老师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来林老师要结婚了,那女娃儿就想不开,跑到金刀峡那边……唉,造孽哦,才二十出头,听说成绩还好得很。”

金刀峡!

陈景明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林志强和苏晓雯的外景拍摄地,就是金刀峡!那个女学生……跳江的地方……也是金刀峡下游!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西肢都有些发麻。苏晓雯苍白的脸,惊恐的眼神,打印机上空白的脸,拍摄时那阵诡异的妖风,林志强带来的旧相框,还有王师傅此刻的话……所有这些散乱的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冰冷的线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那个跳江身亡的女学生……她的怨念……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离开?是不是跟着林志强和苏晓雯……回到了他的摄影馆?那张空白的脸,是不是某种……无法言说的警告?或者……是某种索取代价的前兆?

下午一点多,天色愈发阴沉,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点敲打着摄影馆的玻璃窗,发出密集而压抑的哒哒声。陈景明把苏晓雯早上看过的相册样本放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既希望林志强准时来取走照片,让这一切尽快结束,又隐隐害怕他们的再次到来,会引发更多无法控制的诡异事件。

他看着窗外的雨幕,仿佛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湿漉漉的年轻女孩的身影,正站在街对面,用空洞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这间“光影留痕”摄影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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