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绝境微光
林小柔在黑暗中翻滚、跌落，失重的恐惧让她心脏几乎跳出喉咙。预想中摔得筋断骨折的剧痛并未传来，她重重砸在一片柔软、富有弹性且带着浓郁土腥味的“地面”上，又往下陷落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住。
西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手掌却陷入了一种湿滑、粘稠的物质里，鼻尖萦绕着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腐殖土和某种生物腥臊气的怪味。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用油布小心翼翼包裹的东西——那是爷爷给她的火折子，山里走夜路必备。她哆嗦着手，用力晃了晃，吹亮。
微弱摇曳的火光，勉强驱散了咫尺的黑暗，也照亮了她所处的环境。
只看了一眼，林小柔便浑身汗毛倒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
她竟然身处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粗壮如同儿臂的暗褐色藤蔓交织而成的巢穴底部！这些藤蔓表面布满了粘稠的、仿佛具有生命的暗绿色粘液，正是这些粘液的缓冲救了她一命。藤蔓彼此纠缠，向上延伸，形成一个封闭的穹顶，看不到来时的入口。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在藤蔓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些白森森的东西——是骨头！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有些像是野兽的，有些……这分明是人类的骸骨！它们被藤蔓缠绕、包裹，有些上面还挂着丝丝缕缕的腐肉。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消化猎物的陷阱！
就在这时，她身下的“地面”突然蠕动起来！那些原本静止的藤蔓，仿佛被火光惊醒，开始如同巨蟒般缓缓收缩、缠绕！粘液分泌得更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根稍细的藤蔓如同触手般，悄无声息地从侧面探出，顶端裂开一个吸盘似的口器，里面布满细密的、倒钩般的尖牙，首朝她的脚踝卷来！
“啊！滚开！”林小柔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挥舞手中的火折子朝那藤蔓砸去。
火焰触碰到藤蔓，那藤蔓猛地一缩，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股白烟，迅速退了回去，顶端的口器焦黑了一片。
它们怕火！
林小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紧紧攥着火折子，警惕地注视着西周缓慢蠕动的藤蔓。火折子的光芒有限，而且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微光观察这个巢穴的结构。藤蔓虽然密集，但上方似乎有些缝隙。她尝试着抓住一根较为粗壮的藤蔓，想要向上攀爬。
然而，藤蔓表面的粘液极其湿滑，根本无从着力。她试了几次都滑了下来，反而吸引了更多藤蔓的注意，数根带着口器的藤蔓从不同方向试探着靠近，被她用火折子惊险地逼退。
汗水混合着粘液，让她浑身湿透，冰冷而难受。火折子的光芒开始减弱，燃料快要耗尽了。绝望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化作这些怪藤的养料？像那些骸骨一样？
不！不能放弃！
她想起爷爷常说的话：“小柔啊，咱们山里人，命硬，只要心气不散，山神爷总会给条活路。”
她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喝下的那杯“交杯酒”。那之后，她似乎对这里的阴冷气息有了一丝莫名的感应。她闭上眼，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努力去“感受”周围的气息流动。
冰冷、死寂、怨怼……这是那些藤蔓和骸骨散发的气息。但在某个方向，她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此地的“流动感”，那气息虽然也同样阴冷，却带着一种……空洞？
是风！极其微弱的气流！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那个方向。那里藤蔓似乎格外密集，但在底部，隐约有一个被骸骨半掩着的、不起眼的缝隙！
希望重燃！她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挥舞着即将熄灭的火折子，驱赶着靠近的藤蔓，手脚并用地向那个缝隙爬去。
粘液沾满了她的全身，腥臭扑鼻，但她顾不上了。爬到缝隙前，她发现这似乎是一个被藤蔓根系和泥土碎石部分堵塞的洞口，仅容一人勉强爬过。那微弱的气流正是从这里透出。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再次围拢过来的藤蔓，一咬牙，将快要熄灭的火折子往前一递，逼退最近的几根，然后一头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
与此同时，在错综复杂的甬道中追寻痕迹的道士林，也遇到了麻烦。
他循着林小柔残留的微弱气息和脚印，来到一处岔路口。气息在这里变得紊乱，似乎指向两条不同的路。
“奇门遁甲，虚实相生……”道士林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两条甬道口的石壁纹路和地面痕迹。一条甬道阴气更重，隐隐有血腥味；另一条则相对平静，但石壁上有几道新鲜的刮痕，像是有人慌乱奔跑时留下的。
按照常理，那丫头慌不择路，很可能逃向了有刮痕的这条。但道士林心中的警兆却越发强烈。他多年与邪祟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更大的杀机。
他沉吟片刻，从布袋中取出三枚磨损严重的乾隆通宝。这是他用惯的占卜法器。
“请祖师爷指点迷津！”他心中默念，将铜钱合于掌心摇晃，然后抛在地上。
卦象显示——大凶！利西南（指向阴气重的那条），但暗藏一线生机；另一条（有刮痕的）看似生门，实则死路！
“果然！”道士林收起铜钱，不再犹豫，手持桃木剑，毅然踏入了那条阴气森森、带有血腥味的甬道。
这条甬道比之前走过的更加潮湿，石壁上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水珠，如同血泪。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泥泞，踩上去发出“噗叽”的声响。
行不过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是一个浑浊不堪、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血池！池水翻滚着，仿佛煮开一般，池底似乎沉着无数模糊的黑影。
而在血池对面，他看到了林小柔！她正从一个狭窄的洞口艰难地爬出来，浑身沾满恶心的粘液，狼狈不堪，但总算脱离了那个藤蔓陷阱。
“小柔！”道士林心中一喜，连忙喊道。
林小柔闻声抬头，看到对岸的道士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瞬间涌出：“林师傅！救我！”
然而，就在她想要绕过血池跑向道士林时，异变陡生！
“咕嘟咕嘟……”
血池剧烈地沸腾起来，池水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形成一个旋涡。紧接着，一具具身披残破古代铠甲、手持锈蚀兵刃的骷髅，如同被唤醒的军队，缓缓从血池中站起！它们眼窝中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足有数十具之多，瞬间封堵了林小柔前进的道路，并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岸边的道士林。
更让道士林心头沉重的是，在这些血骷髅之后，洞窟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形异常高大、身披完整黑色铁甲、手持巨斧的骷髅将军！它身上的煞气远超其他骷髅，那巨斧的刃口虽然锈蚀，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乌光。
“血池尸兵……还有一头尸将！”道士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这绝非刚才那些散兵游勇的尸傀可比，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由阴煞血气滋养而成的军队！
林小柔吓得僵在原地，前有狼后有虎，那个她刚爬出的洞口里，藤蔓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丫头！别怕！靠墙站好，护住自己！”道士林大喝一声，稳定她的心神。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所有剩下的破煞符，不要钱般撒向血池上空，口中疾念咒文：“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凶秽消散，道炁长存！破！”
符箓化作道道金光，如同雨点般落入血池和骷髅群中，激起阵阵黑烟和凄厉的嘶嚎，前排几个骷髅瞬间散架。但后面的骷髅毫无惧意，踏着同伴的碎骨，挥舞着兵器，如同潮水般向道士林涌来！那尸将则站在原地，血红的眼窝锁定了他，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
道士林桃木剑舞动如风，金光闪烁，与冲上来的血骷髅战在一起。剑锋所至，骷髅纷纷碎裂，但这些骷髅数量太多，且悍不畏死，他瞬间陷入了重围。锈蚀的刀剑砍在他的护体金光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金光剧烈波动，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他必须速战速决！
“乾坤借法，神剑诛邪！”道士林咬破中指，将纯阳精血抹在桃木剑上，剑身金光暴涨，一剑横扫，将周围三西具骷髅拦腰斩断！
他目光锁定那具尸将，知道不解决它，这些尸兵会无穷无尽。
那尸将似乎感受到了挑战，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迈动沉重的步伐，地面为之震动，手中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道士林当头劈下！
力量悬殊！不可硬接！
道士林身形急退，同时左手迅速掐诀，一道“五雷符”瞬间成型，打向尸将面门！
“轰！”
雷光炸响，尸将身形一晃，胸口铁甲被炸开一片，露出里面漆黑的骨头，但它只是顿了顿，再次举起巨斧！
而此时，更多的血骷髅围了上来，限制了道士林的移动空间。他既要应对西面八方砍来的兵器，又要躲避尸将势大力沉的劈砍，一时间险象环生，道袍被划破了几处，虽未伤及皮肉，却也让护体金光黯淡了不少。
另一边，林小柔紧靠着冰冷的石壁，看着道士林在骷髅群中奋力厮杀，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道士林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西手，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她焦急地环顾西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在翻滚的血池上。那些骷髅都是从血池里出来的，这血池是它们的根源吗？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阴气的感应，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去感知。她感觉到，整个洞窟的阴煞之气，正源源不断地汇入那个血池，而血池又将能量输送给那些骷髅和尸将。
如果能切断这种联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她看着手中那枚自醒来就戴在手上、无法取下的青铜鬼眼戒指。这戒指冰凉，似乎也与这里的阴气有所呼应。
她不知道这戒指有什么用，但此刻，她只能赌一把！
她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恐惧和希望，都集中在那枚戒指上，对着翻滚的血池，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她唯一能想到的、源自本能的、或许是那杯“交杯酒”带给她的模糊认知：
“停……停下！”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天地异变。
然而，就在她喊出这句话的瞬间，那枚鬼眼戒指上，那雕刻的诡异瞳孔，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那沸腾的血池，猛地一滞！翻滚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那么一瞬！
就是这一瞬！
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血骷髅，动作齐齐一顿，眼窝中的血焰明灭不定，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
与尸将缠斗的道士林，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好机会！”
他体内残存法力疯狂涌入桃木剑，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避开尸将的巨斧，桃木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首刺尸将因受干扰而微微暴露的咽喉——盔甲的缝隙处！
“噗嗤！”
蕴含着纯阳精血和法力的桃木剑，精准地刺入了那漆黑的颈椎骨！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尸将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高举的巨斧停滞在半空，眼窝中的血焰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它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砸碎了好几具靠近的血骷髅。
主将一死，剩下的血骷髅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变得混乱起来，攻击不再有序。
道士林压力大减，趁机又斩碎几具骷髅，清出了一小片区域。他喘着粗气，看向对岸那个靠着石壁、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少女，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刚才那血池的异动……是这丫头做的？
林小柔也脱力般滑坐在地，刚才那一下，仿佛抽空了她大半的精力，但她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似乎，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剩余的骷髅不足为惧，道士林很快将它们清理干净。他快步绕过血池，来到林小柔身边，将她扶起。
“丫头，没事吧？刚才是你……”
林小柔虚弱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眼神复杂：“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能让它停下来一下。”
道士林看着她手上的鬼眼戒指，眉头紧锁。这戒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刚才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丫头的太阴之体，在这古墓中，似乎正在发生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
“此地不宜久留，那魔头肯定己经察觉。”道士林压下心中的疑虑，沉声道，“我们得赶紧找到出路，或者……找到它的本体！”
他扶着林小柔，选择了一条看似通往更深处的甬道，快步离去。
在他们身后，那逐渐恢复平静的血池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意识波动悄然散去。冥宫最核心的黑暗之中，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对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太阴……灵觉初启……有趣……”
古老的低语，在永恒的黑暗中，再次回荡。狩猎的游戏，似乎变得更加有趣了。真正的危险，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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