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咱们这湘西地界，山高林密，怪事也多。单说那赵婶，自打她男人赵老实在金矿上出事死了，便成了个孤寡人。要说这赵老实，生前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偏偏娶了个能说会道的婆娘。两人一个闷一个活，日子倒也过得。
赵老实死的那年，才西十二。矿上说是塌方，压死了三个人，尸首都挖不出来。矿主赔了钱，赵婶哭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立了个衣冠冢，就在村后山上。
自那以后，赵婶就变了个人。往日里爱说爱笑的她，变得沉默寡言。更怪的是，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生火做饭，还专做赵老实爱吃的——辣子炒腊肉、酸豆角、糯米粑，用个竹篮子装好，再蒙上块蓝布，一步步往山上走。
村里人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是何苦？”
赵婶只是摇头：“我家老实累了一辈子，不能让他在地下饿着。”
起初大家还同情，时间长了，就有人说闲话。李家婆娘在井边洗衣时就跟人嘀咕：“装什么情深义重，真要那么舍不得，当初怎么不拦着不让下矿？”
这话传到赵婶耳朵里，她也不恼，依旧日日上山，风雨无阻。
这一送，就是整整七年。
话说村东头有个娃子，名叫王小虎，今年十二，正是狗都嫌的年纪。那日他与同伴打赌，说他敢半夜去坟山转一圈。同伴不信，他便要证明自己的胆子。
小虎心想，不如先跟着赵婶上一趟山，熟悉熟悉路线，也看看那坟前到底有什么古怪。他早就听人说，赵婶在坟前不是寻常祭拜，而是真跟人说话，还有人听见男声回应哩！
这天凌晨，鸡刚叫过头遍，小虎就溜出家门，躲在赵婶家附近的槐树后。不多时，只见赵婶提着篮子出来，一步步往山上去。小虎猫着腰，远远跟在后面。
此时天还未亮，山中雾气弥漫，十步外就看不清楚。小虎跟着赵婶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赵老实坟前。那坟修得整齐，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根杂草都没有。
小虎躲在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
只见赵婶从篮子里取出饭菜，整整齐齐摆在坟前，又拿出两个碗，一双筷子。然后她蹲下身，轻声说道：“老头子，吃饭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小虎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赵婶将一碗饭递向前方，那碗竟悬在半空，像是被人接住了一般！更吓人的是，饭上的筷子自己动了起来，一夹一夹地把饭菜往空中送，而饭菜到了空中，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今天的辣子够味不？”赵婶问。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从坟前传来：“正好，就是腊肉炒得老了点。”
这声音小虎从未听过，却真真切切是从坟前发出的！
赵婶笑了：“嫌老下次我少炒会儿。矿上活重，你多吃点。”
那男声又响起：“井下凉，明天带壶酒来。”
“晓得了。”赵婶点头，又往那空碗里夹了些菜。
小虎看得浑身发抖，一不小心踩断了脚下的枯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谁在那儿？”赵婶猛地回头。
小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山路崎岖，他又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整个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好在坡不算太陡，他只擦破了些皮，但惊吓过度，连滚带爬跑回村里，一路嚎哭不止。
等村里人闻声出来，只见小虎面色惨白，语无伦次，好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
起初大家不信，以为这孩子胡说八道。但村里几个老人一商量，觉得事情蹊跷，便召集了十几个青壮年，拿着锄头棍棒，一起上山查看。
这一看，众人都愣住了。
赵老实坟前，果然摆着两副碗筷，其中一副碗边有明显的唇印，碗底还有些残羹，另一副则干干净净。更怪的是，作者“凡梦散人”推荐阅读《门外有鬼》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坟前泥土上，竟有两行脚印——一行是赵婶的小脚，另一行却是个男人的大脚印，那脚印从坟前一首延伸到坟头，然后就消失了，像是走回了坟里！
“莫不是赵老实真的回来了？”有人颤声问。
村主任李大成皱着眉头：“胡说八道！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鬼魂！”
“那这碗筷、这脚印怎么解释？”
李大成答不上来，只好说：“先把这些东西收了吧，回头再查清楚。”
众人收拾了碗筷，匆匆下山，个个心里发毛。
当晚，赵婶没有像往常一样点灯做饭。邻居觉得奇怪，去她家敲门，却无人应答。推门进去一看，只见赵婶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己经没了气息。
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她床头整整齐齐摆着一副碗筷，正是她平日里上山送饭用的那套。
赵婶的死瞬间在村里炸开了锅。
有人说她是伤心过度，追随丈夫去了；有人说她是被鬼勾了魂；还有人说，那坟里的根本不是什么赵老实，而是山精鬼怪，专骗活人精气。
村主任李大成觉得事情蹊跷，便报了警。乡里来了两个警察，查了一圈，说是自然死亡，没什么可疑的。但村里人都不信——赵婶身体硬朗，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还死得这么诡异？
王小虎家更是慌了神，觉得是赵婶或者那坟里的东西报复小虎，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家。小虎娘连夜从邻村请来了端公，要给小虎驱邪。
这端公姓周，五十来岁，在这一带小有名气。他来到小虎家，一看小虎的样子，就连连摇头。
“这孩子不是中邪，是吓破了胆。”周端公说，“不过你们说的这事，确实古怪。那赵老实我认得，生前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死后不该作怪才是。”
“那坟里的不是赵老实？”小虎爹忙问。
周端公掐指算了算，眉头越皱越紧：“这事我管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罢竟不顾小虎家人的苦苦挽留，执意要走。临走前，他小声对小虎爹说：“我送你一道符，贴在门上，今晚无论如何不要出门。记住，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小虎爹还要再问，周端公己经快步离开，边走边摇头自语：“冤孽啊冤孽...”
当夜，月黑风高。
小虎家早早熄了灯，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谁也不敢睡。小虎娘把周端公给的符贴在门上，又在自己和小虎枕头下塞了朱砂。
约莫三更时分，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咚...咚...咚...”
那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小虎家门口。
床上的三人屏住呼吸，吓得浑身发抖。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不紧不慢，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
小虎爹壮着胆子问：“谁...谁啊？”
门外无人应答，只有持续的敲门声。
突然，小虎猛地坐起身，双眼圆睁，指着窗外：“他来了！他来了！”
小虎爹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窗外隐约有个高大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
“赵...赵叔，是你吗？”小虎爹颤声问，“小虎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
窗外的人影依然不动，但敲门声却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小虎爹鼓起勇气，凑到门缝朝外看——门外空无一人。
他刚松了口气，一回头，却见小虎首挺挺地站在他身后，两眼翻白，声音变成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告诉矿上的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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