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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祖屋的哭声(上)

小说: 门外有鬼   作者:凡梦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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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里,鲁南枣庄底下的陈家庄,风刮得比往年早,刚过八月十五,村口老槐树的叶子就落了大半,扫街的王大爷每天早上起来,都得用竹扫帚拢出两大堆,嘴里念叨着:“天作妖,人也作妖,陈家那栋破屋,居然有人敢住了。”

王大爷说的“破屋”,是陈家的祖屋。那房子坐落在村东头,青砖灰瓦,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的黄土,木门是黑红色的,上面挂着个铜环,铜绿都锈到环扣里了,推一下能吱呀响半天,像是老太太咳嗽。打陈磊爷爷那辈起,这屋就没人住了——据说他太爷爷死在里头,之后夜里总有人听见哭声,吓得陈家后人宁愿在村西头盖新屋,也不敢沾这祖屋的边。

陈磊是陈家的旁支,爹妈走得早,跟着叔伯长大,手里没多少积蓄。今年秋里娶媳妇,媳妇叫李娟,是邻村的,模样周正,性子也温和。本来想着去镇上租个宾馆当婚房,一问价格,最便宜的标间一晚上要三百,连住三天就得九百,陈磊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脸都红了。叔伯们凑了凑,也没多凑出多少,陈家庄老支书陈满仓抽着旱烟说:“磊子,要不……你住祖屋去?那屋虽说破,可房顶没漏,西面墙也结实,我让你婶子给拾掇拾掇,挂两串红辣椒,贴张红囍字,也像个婚房的样。”

陈磊一开始犹豫,他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祖屋的邪性事,可架不住没钱,李娟也懂事,拉着他的手说:“没事,咱就住几天,等过了新婚期,再去镇上找房子。”

于是头天晚上,陈满仓带着两个后生,拿着扫帚、抹布,去祖屋打扫。屋里积了厚厚的灰,窗棂上的纸都破了,风一吹哗哗响。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腿都歪了,靠墙挂着一幅画,用玻璃框装着,玻璃上蒙了灰,看不清画里的东西。陈满仓让后生把画取下来擦,擦完了挂回去,才发现画里是个女人,穿的是蓝布大襟衫,梳着民国时的圆髻,眉眼细细的,就是眼神看着有点幽怨,像有啥委屈没处说。

“这是你太爷爷的媳妇,叫素兰,”陈满仓指着画跟陈磊说,“当年你太爷爷是村里的富户,娶了素兰,听说俩人一开始挺好,后来不知道咋了,素兰没几年就没了,你太爷爷就找人画了这幅画,挂在堂屋里,之后没几年,你太爷爷也没了。”

陈磊没多问,只想着赶紧收拾好住进去。当晚,他和李娟抱着铺盖进了祖屋,堂屋贴了红囍字,里屋铺了新褥子,虽说屋里冷飕飕的,可俩人新婚燕尔,也没觉得有多难熬。

到了后半夜,陈磊睡得正香,突然被李娟推醒了。李娟的声音发颤,贴着他的耳朵说:“磊子,你听……有哭声。”

陈磊迷迷糊糊的,侧着耳朵听了听,只听见外面的风声,呜呜的,像哨子。“哪有啥哭声,你是不是听错了?”他拍了拍李娟的背,想让她接着睡。

可李娟没睡,身子还在抖:“不是风声,是女人的哭声,压着嗓子哭的,就在屋角那边。”

陈磊这才清醒了点,坐起身,屋里黑黢黢的,只有月光从破窗棂里透进来,在地上洒了几道白印子。他屏住呼吸听,一开始没听见,过了一会儿,还真听见了——呜呜咽咽的,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委屈到极致的低泣,像有人捂着嘴,怕被人听见,可眼泪又忍不住,哭腔就从指缝里漏出来,断断续续的,“呜呜……凭啥……这是我的屋……”

陈磊心里一紧,他小时候听的那些邪性事一下子涌了上来,可他是男人,身边还有媳妇,不能露怯。他摸过放在床头的手电筒,按亮了,光柱在屋里扫了一圈,屋角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旧木柜,柜门关着,上面积了灰。

“别瞎想,可能是老鼠在啃东西,”陈磊强装镇定,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

他拿着手电筒,先走到里屋门口,听了听,哭声好像是从堂屋传过来的。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里屋门,堂屋里更黑,月光照在八仙桌上,泛着冷光。那哭声还在,比刚才更清楚了,像是从靠墙的方向来的——就是挂着素兰画像的那面墙。

陈磊的心跳得厉害,手电筒的光柱晃了晃,照到了那幅画。玻璃框里的素兰,还是穿着蓝布衫,梳着圆髻,可不知道为啥,刚才看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再看,她的眼角好像湿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是眼泪。

“咋会这样?”陈磊嘀咕了一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玻璃,玻璃是凉的,上面真的有湿痕,不是露水,也不是灰,就是水。他用袖子擦了擦,湿痕没了,可再看画里的素兰,眼角还是湿的,像刚又哭了。

这时候,里屋传来李娟的叫声:“磊子,你快回来!”

陈磊赶紧转身回里屋,李娟裹着被子,脸色惨白,看见他进来,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磊子,我刚才看见……看见一个影子,从窗户外头飘过去了,穿的是蓝布衫,跟画里的女人一样!”

陈磊心里发毛,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你肯定是做梦了,窗户都关着,哪来的影子?”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又推了推,确认关严实了。

那一夜,俩人没再睡踏实,李娟靠在陈磊怀里,一首到天亮,都没敢闭眼。天刚蒙蒙亮,陈磊就起来了,走到堂屋,再看那幅画,素兰的眼角干了,跟昨天擦完的时候一样,好像昨晚的湿痕是他的幻觉。

可李娟不这么觉得,早上起来,她的脸色还是惨白,嘴唇都没血色,坐在床边,指着堂屋的方向,声音都哑了:“磊子,我没做梦,昨晚她还进我梦里了。”

陈磊赶紧凑过去,问她梦里啥样。李娟咽了口唾沫,眼神有点涣散,像是又想起了梦里的事:“梦里也是这屋,黑黢黢的,她就站在堂屋的画底下,穿着蓝布衫,头发散下来一点,看着我,问我‘凭啥占她的屋’,还说‘这屋是她的,谁也不能抢’。”

陈磊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陈满仓说的,素兰是太爷爷的媳妇,当年死在这屋里,难不成……真的是素兰的魂回来了?

他不敢再想,赶紧拉着李娟出了祖屋,去了陈满仓家。陈满仓刚起来,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俩一大早过来,还一脸慌张,就知道出事了。

“咋了磊子?是不是祖屋那边出啥岔子了?”陈满仓放下鸡食盆,让他俩进屋里坐,还倒了两碗热水。

陈磊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从哭声到画里的湿痕,再到李娟的梦,说得一字不落。陈满仓听完,手里的旱烟杆都停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半天没说话。

“满仓叔,这到底是咋回事啊?”陈磊急了,“是不是……是不是素兰太奶奶的魂?”

陈满仓叹了口气,磕了磕旱烟杆里的灰,才开口:“这事说起来,都快一百年了,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你太爷爷陈守业,当年是村里的富户,有两百多亩地,还开了个油坊。素兰是邻村张家的闺女,长得俊,手也巧,嫁给你太爷爷的时候,风风光光的,村里人都去喝喜酒了。”

“那后来咋了?素兰太奶奶咋没的那么早?”李娟插了一句,她的脸色还是不好,可好奇心压过了恐惧。

“后来啊,出了桩事,”陈满仓的声音低了点,像是怕被人听见,“那年头兵荒马乱的,有伙土匪来村里抢东西,你太爷爷的油坊被抢了,还丢了一笔钱。那笔钱是你太爷爷准备买地的,藏在里屋的地窖里,除了他和素兰,没人知道。结果土匪来了,钱没了,你太爷爷就怀疑是素兰跟土匪通了气,因为素兰有个表哥,当年就在土匪窝里当小喽啰。”

“不是吧?素兰太奶奶咋会跟土匪通气?”陈磊皱着眉问。

“谁说不是呢,”陈满仓叹了口气,“素兰一开始不承认,说她没见过表哥,也没跟土匪有来往,可你太爷爷不信,把她关在里屋,不让她吃饭喝水,逼她承认。后来有一天,你太爷爷去里屋看她,发现她己经没气了,是上吊死的,房梁上挂着她的蓝布衫带子。”

“那钱找着了没?”李娟追问。

“找着了,”陈满仓说,“素兰死了没几天,你太爷爷在油坊的油缸底下,找到了那笔钱,原来是土匪抢的时候,慌里慌张的,把钱掉在油缸底下了,没发现。你太爷爷知道自己冤枉了素兰,后悔得不行,就找人画了那幅画,挂在堂屋里,天天对着画磕头,可没过几年,他就得了重病,临死前还说,听见素兰在哭,问他为啥冤枉她。”

“所以……昨晚的哭声,真的是素兰太奶奶?”李娟的声音又开始发颤。

陈满仓没明说,只说:“这祖屋邪性了几十年,没人敢住,你们偏要住进去,怕是把她给惊动了。”

俩人听了,更害怕了,陈磊说:“满仓叔,那咋办啊?娟儿都吓着了,再住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陈满仓想了想,说:“村里有个王奶奶,今年八十多了,懂点这些事,我带你们去找她问问,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于是三人又去了王奶奶家。王奶奶住在村西头,院子里种了棵桂花树,这会儿正开花,满院子都是香味。王奶奶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针线,缝着一双布鞋。

陈满仓把事跟王奶奶说了,王奶奶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了看李娟,又看了看陈磊,说:“素兰这闺女,命苦啊,当年死得冤,心里的气没顺,所以一首没走。你们住进去,占了她的屋,她肯定不乐意。”

“王奶奶,那咋能让她顺气啊?”李娟急忙问。

王奶奶说:“得给她赔个不是,再找找她当年的东西,比如她的首饰、衣裳,烧给她,让她带着走,或许能好些。当年素兰有个银镯子,是她娘给她的陪嫁,听说她死了之后,那镯子就不见了,要是能找着那镯子,给她烧了,她心里的气说不定就能消了。”

“那镯子在哪啊?”陈磊问。

王奶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年你太爷爷找了好久都没找着,说不定还在祖屋里,藏在哪个角落里了。”

俩人听了,只好又回了祖屋,开始找银镯子。里屋、堂屋,翻了个底朝天,八仙桌的抽屉、旧木柜的格子,都找遍了,也没见着镯子的影子。李娟本来就吓着了,翻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坐在地上哭:“这咋找啊,万一找不着,她是不是还要来找我?”

陈磊心疼媳妇,可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她:“没事,咱慢慢找,总能找着的。”

可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李娟白天老是发呆,眼神空洞,有时候还会对着空气说话,说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我没占你的屋”“你别找我”。到了晚上,她更不敢睡,一闭眼就梦见素兰,素兰还是问她凭啥占自己的屋,有时候还会伸手抓她,吓得她半夜尖叫。

陈磊看媳妇越来越不对劲,心里急得不行,又去找王奶奶。王奶奶说:“不行,这怨气太重了,光找镯子没用,得找个懂行的道士来做做法,不然娟儿怕是要出事。”

陈磊赶紧托人去镇上找道士,镇上有个清虚观,观里有个老道士,姓刘,据说会驱邪。第三天,刘道士跟着来人到了陈家庄,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桃木剑、符纸、罗盘。

刘道士先去了祖屋,一进堂屋,就皱起了眉头,拿着罗盘转了转,罗盘上的指针转得飞快。“这屋里的怨气很重,是枉死之人的怨气,”刘道士指着墙上的画说,“这画里的女人,就是怨气的源头。”

陈磊赶紧把素兰的事跟刘道士说了,刘道士听完,点了点头:“她是含冤而死,又被人遗忘了这么多年,怨气积得深,你们住进来,正好成了她的发泄对象。”

“那道士,您能救救俺媳妇不?”陈磊扑通一声跪下了。

刘道士赶紧把他扶起来:“你别急,我先做场法事,稳住她的怨气,然后你们接着找那个银镯子,那镯子是她的念想,找着了,再给她做场超度,让她走得安心,这事就能了。”

当天下午,刘道士就在祖屋的堂屋里做法事。他在八仙桌上摆了香炉、烛台,点了三炷香,又拿出符纸,用朱砂画了几道符,贴在堂屋的西个角上。然后他拿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围着八仙桌转了三圈,又往地上洒了一碗黄酒,黄酒洒在地上,冒起了一阵白烟,闻着还有点腥气。

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围在祖屋门口,交头接耳的。王奶奶也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刘道士做法,嘴里还念叨着:“素兰啊,你就别闹了,人家小两口也不容易,你要是有啥委屈,就跟道士说,让他帮你了了。”

法事做了一个多时辰,刘道士停下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他对陈磊说:“我己经用符纸稳住了她的怨气,这几天应该不会再闹了,你们抓紧找银镯子,要是七天之内找不着,怨气还会起来,到时候就难办了。”

陈磊赶紧点头,送刘道士走的时候,还塞了两百块钱,刘道士推辞了半天,还是收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娟果然好了点,晚上不做噩梦了,也不发呆了,就是还是不敢一个人待在祖屋里。陈磊还是天天找银镯子,里屋、堂屋都找遍了,连院子里的砖都撬起来看了,还是没找着。

到了第六天,陈磊急得满嘴起泡,李娟也开始犯愁:“磊子,要是找不着咋办啊?要不咱搬走吧,不管去哪,都不在这住了。”

陈磊也想搬,可他知道,要是不把素兰的事了了,就算搬走了,素兰的怨气说不定还会跟着他们,到时候更麻烦。

当天晚上,陈磊坐在堂屋里,看着墙上的素兰画像,心里琢磨着:素兰当年是死在里屋的,会不会把镯子藏在里屋的地窖里?他之前找过地窖,地窖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破坛子,可没仔细看。

于是他拿着手电筒,又去了里屋的地窖。地窖在里屋的墙角,掀开一块木板就能下去,里面黑黢黢的,一股子霉味。陈磊跳下去,用手电筒照了照,还是那几个破坛子,他走过去,踢了踢其中一个坛子,坛子倒了,里面的土洒了出来,露出一个木箱子。

陈磊心里一动,赶紧蹲下来,把土拨开,把木箱子抱了出来。箱子是红木的,上面有铜锁,锁都锈死了。他找了块石头,砸开了铜锁,掀开箱子盖,里面铺着一块蓝布,布上放着一个银镯子,镯子有点变形,上面刻着一朵梅花,还有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账本。

“找到了!娟儿,我找到镯子了!”陈磊激动地喊了一声,抱着箱子跑了出去。

李娟听见声音,从里屋跑出来,看见镯子,也高兴得哭了:“太好了,找到就好,这下素兰太奶奶应该不会再闹了。”

陈磊把镯子拿出来,放在手里看,镯子冰凉的,刻着的梅花还挺清楚。他又拿起账本,翻开一看,里面记的是当年陈守业的收支,有一页上面写着:“民国二十三年,十月初六,土匪至,丢钱五十块大洋,疑素兰通匪,关之。十月初十,素兰亡,寻钱于油缸下,知冤之,悔。十月十二,藏素兰镯于地窖箱中,盼后世子孙寻之,还素兰清白。”

原来当年陈守业知道冤枉了素兰,就把镯子藏在了地窖的箱子里,还写了账本,想让后世子孙找到,给素兰赔个不是。

陈磊拿着账本,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太爷爷当年还有这么一段心思。

就在这时候,李娟突然“啊”了一声,倒在地上,眼睛翻白,嘴里开始胡话:“不是镯子……我要的不是镯子……是公道……是清白……”

陈磊吓坏了,赶紧抱住李娟,喊她的名字,可李娟没反应,还是一个劲地说:“公道……清白……”

陈磊这才明白,王奶奶和刘道士都错了,素兰要的不是镯子,是当年的公道,是被冤枉的清白。可这公道,该咋给她啊?

外面的风又刮起来了,呜呜的,像是素兰的哭声,从祖屋的门缝里钻进来,绕着陈磊和李娟转了一圈,又飘向了堂屋的画像。陈磊抱着李娟,看着墙上的素兰,画像里的女人,眼角又湿了,像是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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