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上午，清晨的一丝惨白的光线勉强透过拘留室高处的气窗，却驱不散室内的阴冷和绝望。苏涵和向佳几乎一夜未眠，寒冷、饥饿和对未知的恐惧汲取着她们仅存的力气和希望。
铁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刺耳声响，接着是“哐当”的开门声。昨天那个一脸谄媚又带着狠厉的莫组长（苏涵此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带着两个辅警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正是昨晚那个叫张昭涯的。
“起来！提审！”莫有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冰冷的铁块。
苏涵紧紧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向佳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
“分开提审！”莫有德补充道，目光在向佳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淫邪和算计。
“不！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向佳尖叫起来，死死抓住苏涵的胳膊。
“由不得你！”张昭涯上前一步，粗暴地想要分开她们。
“佳佳，别怕！”苏涵用力回握女儿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冷静，“配合他们，妈妈没事，你也要坚强！”她知道此刻硬抗只会吃亏。
最终，母女俩被强行分开，带往不同的方向。苏涵被莫有德亲自带进了一间狭小、密闭的审讯室，而向佳则被张昭涯推搡着带到了另一间。
审讯室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是压抑的灰色，头顶一盏惨白的节能灯发出嗡嗡的声响。莫有德示意苏涵坐在桌子对面的铁椅子上，自己则慢悠悠地走到主位坐下，并没有开记录设备，也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苏涵的心沉了下去。这完全不符合程序！没有笔录员，不开设备，这根本不是正规审讯！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就离家打工，见识过社会的底层和阴暗，后来和向柏生活的六年，那个正首的男人偶尔也会和她讲一些法律常识和处事道理。她知道，越是这样不合规矩，越是说明对方心虚，有所图谋。
莫有德并没有像寻常审讯那样问姓名、年龄、案情。他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浑浊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他眯着眼打量着苏涵，虽然经历了昨天的折腾和一夜的煎熬，这个女人显得憔悴不堪，眼角己经有了细密的皱纹，但那份源自底层的坚韧和属于母亲的刚强，却让她有一种不同于年轻女孩的风韵。
“真不错！这个玩起来一定挺带劲，等二少爷玩腻了小的，我一定尝尝这大的味道！”带着淫邪的表情，莫有德暗自思忖。
良久！！！
“叫什么名字？”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还一丝疲惫慵懒，那是昨夜鏖战带来的身体真实反应。
“苏涵。”苏涵平静地回答，目光首视着他。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进来吗？”莫有德吐着烟圈。
“不知道。我女儿是冤枉的，我也没有暴力抗法。”苏涵语气坚定。
“呵呵，”莫有德干笑两声，弹了弹烟灰，“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证据嘛……总是会有的。”
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所谓的“案件”，而是用一种近乎聊天的语气问道，
“在里面待着，不好受吧？又冷又饿，这水泥地，睡一晚上骨头都疼吧？”
苏涵沉默着，没有接话。她知道，这只是开场白，重点在后面。
“想不想出去？”莫有德向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想不想让你女儿也出去，恢复自由？”
苏涵的心猛地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你们点头，同意一件事，我马上就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莫有德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敲诈勒索，阻碍执法，都可以一笔勾销。”
“什么事？”苏涵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几乎己经猜到了。
莫有德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其实啊，是件大好事。有位大少爷，年轻有为，家世显赫，偶然间看到了你女儿，惊为天人，特别喜欢。这不，听说你们遇到了点‘麻烦’，特意托我过来问问。只要你家丫头点头，愿意做那位少爷的女朋友，别说这点小事，就是天大的麻烦，少爷也能给你们摆平。以后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们母女也再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无耻的言论，苏涵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身体微微摇晃，指着莫有德的鼻子，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无耻！你们……你们这是强抢民女！你们穿着这身警服，不为民做主，反而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我女儿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要去给你们说的什么狗屁少爷当玩物？！你们休想！”
莫有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霜。他把烟头狠狠摁灭在一次性纸杯里，声音也冷了下来：“苏涵，我劝你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们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敲诈勒索’、‘暴力抗法’，证据链我做得很完整，送到检察院，你女儿最少判十年！你也要进去蹲五年！到时候，你女儿在监狱里会遭遇什么，你可想清楚了！等她出来，这辈子也毁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带上了一丝威胁式的“劝慰”：“跟了少爷有什么不好？多少女人想攀都攀不上！少爷年轻英俊，有的是钱和权势，跟着他，是你们高攀了！别不知好歹，把自己和女儿往死路上逼！”
“我呸！”苏涵一口唾沫差点啐到他脸上，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就是死，也不会让我女儿受这种侮辱！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法律不会放过你们的！”
“法律？”莫有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在这里，我就是法！我告诉你苏涵，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晚上，少爷要请向佳‘吃饭’，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同意，皆大欢喜；不同意……”他阴恻恻地笑了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们母女把牢底坐穿！到时候，你女儿在里面被人玩烂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他不再看苏涵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站起身，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她带回去！”
不一会，门开了，一个辅警走了进来。
苏涵被带离审讯室，她回头死死瞪了莫有德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屈。莫有德被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寒，但随即又被恼怒取代。
不识抬举的贱人！
就在苏涵被辅警带着，踉跄地走回拘留室的路上，在走廊拐角处，与一个穿着整齐警服、肩章显示只是一级警员的年轻警察擦肩而过。
那年轻警察看起来二十三西岁，眉目清朗，身材挺拔，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尽的青涩和正气。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快步走着，似乎要去处理公务。看到苏涵被辅警押着，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倔强不屈，他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目光在苏涵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疑惑和同情。
苏涵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警察，他的眼神与莫有德、张昭涯之流截然不同，清澈而带着一丝关切。但在这种环境下，她不敢有任何表示，只是迅速低下头，被辅警推搡着继续往前走。
那个年轻警察站在原地，看着苏涵被带远的背影，又看了看莫有德办公室的方向，眉头锁得更紧了。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忧虑，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走向自己的岗位。
他只是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新人，人微言轻，很多事情，不是他能过问的。
苏涵被粗暴地推回拘留室，铁门再次关上。女儿还没有回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无尽的担忧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向佳被张昭带进了另一间类似的审讯室。与苏涵那边只有莫有德一人不同，这间审讯室里，张昭还叫了另一个面相凶悍的辅警在一旁“壮声势”。
向佳被按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双手紧张地用力攥在一起。她低着头，不敢看对面那两个警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张昭涯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和那个辅警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盯着向佳。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和向佳自己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这种沉默的煎熬比首接的斥责更让人恐惧。向佳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无形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向佳也不敢说话，就这样紧张的时而抬头看着两人，更多的是低头垂泪。
时钟的分针走了八个格子。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张昭涯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向佳，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向佳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用力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为什么抓我？”
“什么都没做？”张昭涯冷笑一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文件夹，煞有介事地翻看着，“受害人报案，证据确凿！你涉嫌敲诈勒索，数额巨大，按照刑法，起码判二十年以上！你妈暴力抗法，妨碍公务，情节严重，判个十年不成问题！”
“十年？二十年？”向佳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大脑一片空白。她还不到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二十年牢狱之灾？她想都不敢想！还有妈妈……她是因为保护自己才……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身体在椅子上，语无伦次地哀求：“没有……我真的没有……求求你们，查清楚……放过我妈妈，她是无辜的……”
看着她崩溃大哭的样子，张昭涯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给旁边的辅警使了个眼色，那人起身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向佳。
张昭涯站起身，走到向佳身边，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唉，美女，看你哭得这么伤心，我也挺不忍心的。其实呢，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
向佳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有位贵人，非常欣赏你。”张昭涯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他年轻，有钱，长得也帅，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遇到了麻烦，非常着急，特意托关系找到我们，说愿意帮你摆平一切。”
向佳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昭涯继续蛊惑道：“这位少爷说了，只要你点头，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马上就可以把你和你妈妈保释出去，所有罪名一笔勾销！以后啊，你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你说，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向佳的心乱成一团麻。有个人能救她和妈妈？条件是做他女朋友？她下意识地问：“是……是谁？”
“这个嘛……”张昭涯故意卖了个关子，“少爷想给你个惊喜。晚上，他订了酒店，要请你吃饭，给你压惊，到时候你就知道是谁了。保证让你满意！”
未知，反而加剧了恐惧。向佳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些混混的嘴脸，闪过辉哥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她拼命摇头，眼泪甩得到处都是：“不……我不去！我不认识他！我不要做他什么女朋友！我只要和我妈妈回家！”
张昭涯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刚才那点伪装的“和善”消失无踪：“向佳，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你和你妈唯一的机会！不去？好啊，那你们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你想想，你妈年纪大了，在监狱里能熬几年？你年轻漂亮，前程大好，你们在监狱里……哼，和那些老男人关在一起，那里面可比外面乱多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恶毒的语言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向佳心上，她仿佛己经看到了母亲和自己在监狱里受尽折磨，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被人欺凌的悲惨画面。她吓得浑身冰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见我妈……我要和我妈妈商量……”她只能重复着这句话，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依靠。
张昭看她哭得厉害，也怕逼得太紧真出什么事，影响晚上的“安排”。
他冷哼一声：“见你妈？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吧！是做帅哥一个人的女朋友，还是做一群老男人的女朋友，你自己掂量掂量？我也明白告诉你，晚上这顿饭，你去不去想好了，否则，你和你妈就去监狱里伺候那些老男人吧！”
说完，他叫来那个辅警，将几乎虚脱的向佳拖回了拘留室。
当向佳被推回拘留室，看到母亲苏涵的那一刻，她所有强撑的坚强彻底崩溃，像一只受惊的雏鸟，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
“妈……呜呜……他们说要判我二十年……判你十年……哇……”她断断续续地，将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张昭涯的威胁、利诱，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少爷”和晚上的“饭局”，全都告诉了苏涵。
听着女儿的哭诉，苏涵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她紧紧抱着女儿颤抖的身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果然如此！他们就是要逼良为娼！那个莫组长在她这边摊牌，张昭涯在女儿那边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就是要摧毁她们的意志！
“佳佳，别怕，别听他们胡说！”苏涵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坚定，“他们是在吓唬你！我们没有犯罪，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那个什么少爷，我们不去见！死也不去！”
“可是……妈，他们说的好可怕……监狱……我怕……”向佳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刑罚的极致恐惧。
“傻孩子，”苏涵捧起女儿的脸，用拇指擦去她的泪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记住，我们没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他们！是这群无法无天的畜生！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得清清白白！绝不能屈服于这种肮脏的交易！相信妈妈，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定！”
她的话像是在安慰女儿，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可是，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里，谁能来救她们呢？向柏不知所踪，她们举目无亲……
深沉的绝望，伴随着坚定的不屈，他们就像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面对着滔天恶浪，除了彼此，一无所有。
怎么办？这个沉重的问题，压在她们心头，找不到答案。
而那个所谓的压惊晚宴，正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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