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残垣断壁勉强遮蔽着夜风，却挡不住深秋的寒意。江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调息，眉宇间依旧带着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楚。肩头被妥善包扎的伤口不再渗血，但内里的创伤远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赵涵获得了左手的“永久基础控制权”后，并未再胡乱动作。她能感觉到江寂此刻的虚弱，那是一种源于神魂和肉身双重的损耗。她安静地待在他的识海，光球散发着温和微光，如同黑暗中一盏小小的、无声的灯。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首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山林间的寒气也愈发刺骨。
江寂缓缓睁开眼，灰眸中血丝未退。他需要温暖，需要能量来加速恢复，继续待在这冰冷的破庙里并非长久之计。
他支撑着站起身，动作比往常迟缓许多。目光扫过庙内散落的、被昨夜战斗震断的朽木窗棂和供桌残骸。
“寄生魂。”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在呢！”赵涵的光球立刻亮了起来，“老江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做什么？”获得了永久基础控制权后，她似乎更有“存在感”了。
“……生火。”江寂言简意赅。以他现在的状态，连凝聚一丝真火都颇为费力，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生火？这个我在行！”赵涵顿时来了精神，控制着左手跃跃欲试，“钻木取火还是击石取火？我看那些荒野求生节目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江寂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一下她控制的左手。
“储物戒，”他冷冷提醒，“底层角落，有火折子。”
“呃……哦。”赵涵光球一僵，讪讪地停止了关于钻木取火的畅想。对哦，这是修仙世界，就算再落魄，老祖宗包里有个火折子不过分吧？
江寂右手微动，一枚样式古朴、光泽暗淡的戒指在他指间显现。他意念沉入，片刻后，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竹制火折子出现在他右手掌心。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额角又渗出些许虚汗。
“左手。”他看向自己那不听话的左臂。
“明白！”赵涵立刻接管。这一次，左手动作流畅了许多，虽然依旧带着点她个人风格的不拘小节，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笨拙。左手接过火折子，又按照江寂眼神的示意，熟练地捡起一些干燥的碎木和引火物，在庙宇中央清理出一小块空地，三两下便搭起了一个小小的柴堆。
拔开火折子的盖子，轻轻一吹，微弱的火苗亮起，点燃引火物，很快，一小簇温暖的篝火便噼啪作响地燃烧起来，驱散着破庙内的寒意和阴暗。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映在江寂苍白而冷峻的脸上，似乎也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弱的、活人的气息。他默默靠近火堆，伸出右手烤着火，汲取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赵涵控制着左手，也凑到火堆旁，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光球都舒服地舒展了几分。
“那个……老江头啊，”沉默了片刻，赵涵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看，咱们这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老叫我‘寄生魂’是不是有点太见外了？我叫赵涵，赵钱孙李的赵，涵养的涵。你以后好歹……嗯……叫我小赵，或者首接叫赵涵也行？”
江寂盯着跳跃的火苗，面无表情：“称呼毫无意义。”
“怎么就没意义了？”赵涵不服，“称呼代表态度！你看，‘寄生魂’听着就像是要被清除的害虫，‘小赵’或者‘赵涵’听着就像是个……呃……可以沟通的活人？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态度友好点，相处起来也舒服嘛！总比你叫我‘寄生魂’，我只能在心里叫你‘老江头’或者‘老妖怪’强吧？”她一不小心把心里嘀咕的称呼也带了出来。
“老……妖怪？”江寂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声音陡然转冷，“你胆敢如此称谓于吾？”
“口误！纯属口误！”赵涵光球一缩，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你看你修为高深，年纪……嗯……见多识广，我叫你一声‘老江头’，显得既亲切又尊重，还带着点对长辈的……那个……敬畏！对，敬畏！总比冷冰冰的‘寂灭老祖’或者‘喂’强吧？”
“长辈？”江寂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凭你？”
“怎么就不能算了？”赵涵硬着头皮掰扯，“你看啊，从灵魂年龄来说，你当我祖爷爷的祖爷爷都绰绰有余了！我现在暂居在此，尊称你一声‘老江头’，你叫我‘小赵’，这不就理顺了嘛！辈分清楚，便于管理……不是，便于沟通协作！”
江寂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胸腔里那股因这荒谬对话而翻涌的郁气吐出。他发现自己跟这个寄生魂完全无法沟通，她的思维逻辑如同她的来历一样，不可理喻。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紧绷的侧脸和赵涵那执着等待回应的光球。
漫长的沉默后，就在赵涵以为他又要开启“屏蔽模式”时，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随你。”
声音低不可闻，带着十足的不耐和妥协。算是默认了“老江头”这个称呼，但显然没打算叫她“小赵”或“赵涵”。
但赵涵己经非常满意了。
她的光球瞬间亮了好几个度，仿佛破庙里出现了第二团篝火。
“好的，老江头！”她清脆地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达成共识的愉快。
江寂没有再回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跳动的火焰，仿佛那里面有什么绝世功法值得参悟。然而，在他冰冷的面容之下，某种坚固了千百年的东西，似乎因为这死皮赖脸硬攀上来的“晚辈”和那一声声“老江头”，而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篝火继续燃烧，温暖着这破败庙宇的一角，也仿佛……悄悄松动着某些根深蒂固的孤寂。
（赵涵（心满意足）：第一步，固定称呼“老江头”，达成！辈分初步明确！）
（江寂（面无表情）：……聒噪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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