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内,时间仿佛被黑暗与寂静拉长。唯有暗河在远处奔流的沉闷回响,以及江寂因牵动伤口而压抑的抽气声,打破这片死寂。
江寂盘膝坐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岩石上,背对着洞穴深处那未知的黑暗。他将那株来之不易的血玉灵芝置于身前,动作略显迟缓地将其分作数份。灵芝被掰开的瞬间,一股浓郁如实质的生机药香弥漫开来。
他先取出一小块最精华的菌盖部分,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温润却强劲的药力化作热流,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然而,真正的难题在于后背那两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剑伤。伤口周围萦绕着清虚飞剑残留的凌厉剑意和明心剑罡带来的阴寒之气,必须尽快敷上灵芝药膏,化去异种能量。
江寂拿起一块沾了捣碎灵芝汁液的干净布片,手臂尝试着向后伸去。可角度刁钻,手臂扭转的肌肉牵动着背部的伤口,仅仅是这么一个准备动作,就让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臂因剧痛而微微颤抖,根本无法稳定、准确地将药膏覆盖在伤口最深处,更别提还需要用力将药力按压渗透进去。
他僵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并非做不到,而是每一下触及伤口的动作,都会引发钻心的疼痛,干扰他集中精神引导药力和压制体内紊乱的煞气。若在平时,他大可凭借意志硬抗,但此刻内忧外患,他必须保留每一分精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只安静垂落的左手上。这寄生魂控制左手时,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屏蔽或无视这具身体的痛觉反馈……这或许是目前最高效的选择。
赵涵的光球在他识海里小心翼翼地闪烁着,她也清晰地“看”到了老江头的窘境和那显而易见的疼痛。“那个……老江头,”她试探着用意念传递信号,“是不是伤口太疼不好下手?我的左手……好像感觉不到疼?要不……我来帮你敷药?保证又快又准!” 她刻意忽略了“准”字可能存在的巨大水分。
江寂闭了闭眼,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让这个麻烦精插手,无异于饮鸩止渴,但眼下……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碾磨出几个字:“……左……手,敷药。专注伤口,莫做多余之事。”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出差错!”赵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如同接了圣旨般郑重。她迅速接管了左手控制权。
于是,江寂便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以一种与其说是“协助”不如说是“探索”的姿态,笨拙地抓起那块沾满药膏的布片,颤巍巍地朝着他背后的伤口区域“摸索”过去。
“嘶——!”药膏猛地触碰到伤口最敏感处,江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瞬间绷紧。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我轻点!”赵涵吓得光球一缩,连忙控制左手放轻力道,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颤抖?那左手时而因为紧张而用力不均,按得江寂眉头紧锁;时而又因为对距离判断失误,药膏边缘擦过伤口,带来一阵痒痛;时而又试图调整角度,结果手一滑,差点把整块药膏糊在江寂完好的腰侧……
“往下半寸!对!就是那里……力道均匀些!……左边!左边那道伤口更深!……蠢货!那是骨头!旁边!肉!敷在肉上!”江寂忍无可忍,不得不出声指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带着十足的忍耐和嫌弃。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疗伤,而是在接受一场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酷刑!这比他当年独战十大宗门长老时还要心力交瘁!
赵涵被他指挥得晕头转向,光球忙得光芒乱闪,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试图缓解尴尬:“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这药膏看起来效果不错啊,黑乎乎的但是味道挺清香……哎你这伤口形状还挺对称,就是深了点……我们那儿处理这种伤得先清创缝合再上药,可惜没条件……你说要不要给你吹吹气?据说能缓解疼痛……”
“闭嘴!敷你的药!”江寂终于爆发,低吼出声。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首跳,再听她念叨下去,他怕自己伤还没好就先走火入魔了!
赵涵立刻噤声,光球缩成一团,专心致志地继续敷药大业。
就在这极其别扭、让江寂度秒如年的“疗伤”过程进行到一半,药膏刚刚覆盖住主要伤口区域,赵涵正准备进行最后的“抚平”操作时——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水滴、也非风声的异响,从洞穴深处那片连微弱磷光都难以企及的绝对黑暗中,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像是某种生物在粗糙岩面上缓慢滑行的摩擦声!
江寂的警惕性瞬间提升至顶点!他猛地睁开双眼,灰眸之中精光爆射,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寒星,瞬间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连背后那火辣辣的疼痛和左手的笨拙都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是那三个正道修士侥幸未死摸过来了?还是这洞穴本身孕育着未知的危险?他体内刚刚平复少许的寂灭煞气再次开始无声地加速流转。
赵涵也吓得一个激灵,左手敷药的动作彻底僵住,光球紧张地高频闪烁着:“什……什么声音?有……有东西过来了?” 她能感觉到老江头瞬间紧绷的身体和那如同实质的戒备。
江寂没有回答,只是以意念传递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噤声”指令。他悄无声息地彻底收敛了自身所有气息,甚至连体温都似乎在下降,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他示意赵涵控制左手轻轻放下剩余的药膏,全身肌肉调整到最佳状态,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弩,寂灭煞气在经脉中凝聚,随时准备爆发出雷霆一击。
那“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类似细密鳞片依次刮过地面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响动。
终于,在洞穴深处那片浓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边缘,两点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惨绿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那光芒冰冷、纯粹,不带丝毫感情。
紧接着,一个约莫手臂粗细、通体覆盖着暗蓝色、仿佛由万年玄冰凝结而成的细密鳞片的蛇形生物,缓缓地、优雅地游弋了出来。它的头颅呈三角形,头顶有一个不甚起眼、却散发着微弱寒气的晶莹肉冠。猩红的信子时不时探出,感知着空气中陌生的气息。它似乎对坐在不远处的江寂和赵涵感到好奇,那双冰冷的绿色竖瞳,带着审视的意味,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条蛇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并不算强大,大约相当于人类筑基期中后期的修士,但它身上那股精纯至极、仿佛源自冰川核心的阴寒水属性灵气,却让江寂和赵涵都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悸动。
“是‘寒晶蟒’的幼体,”江寂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感知的意念交流,“此物性喜阴寒,通常栖息于极阴水脉或水属性极品灵材附近,有守护之习。看来这洞穴深处,除了血玉灵芝,或许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小蛇游弋出来的那片深邃黑暗,心中疑窦丛生。刚刚到手水魄玄晶,就在这陌生洞穴里遇到了以守护水属性灵物著称的寒晶蟒?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暗示着更深层的联系?
那条小寒晶蟒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它只是好奇地打量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片刻,仿佛在确认他们是否构成威胁。片刻后,它似乎觉得无趣,便调转方向,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那两点幽绿的眸光也随之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穴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那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证明着刚才并非幻觉。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江寂和赵涵不约而同地暗暗松了口气。
“吓……吓死我了……”赵涵用意念拍着胸口,光球的光芒恢复平稳,“还以为又要打起来了……不过这蛇长得还挺……别致?蓝汪汪的,跟宝石似的,就是眼神太冷了,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试图用吐槽缓解紧张。
江寂没有理会她那缺乏紧张感的评价,重新坐正身体,但眼神中的凝重与探究并未散去。“继续,把药敷完。”他冷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然而,他的心思却己经飘向了洞穴深处。寒晶蟒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那黑暗深处,被它守护着的,会是什么呢?难道此行除了水魄玄晶和血玉灵芝,还会有第三样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涵不敢再多话,赶紧控制左手,拾起剩下的药膏,继续那未完成的、依旧显得笨拙却认真了许多的敷药工作。只是此刻,洞穴中仿佛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黑暗深处的窥探感,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关于未知机遇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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