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岩壁上水珠偶尔滴落的“嗒”声，以及……江寂那粗重了几分，明显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滔天情绪的呼吸声。
他依旧闭着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只“叛变”左手带来的视觉和精神双重冲击。但那左臂上清晰传来的、完全不受他意志支配的摆动感，像是一根根细针，持续不断地扎刺着他身为寂灭老祖、身为这具身体原主的尊严。
赵涵可没空理会老江头内心是如何的波涛汹涌。她正沉浸在获得新“装备”的兴奋中。
“哇！这就是有手的感觉吗？虽然只是左手，但比当个光球意念驱动强多了！”她控制着江寂的左手，五指不断地张开、握紧，再张开、再握紧，感受着指关节活动时那微弱却真实的反馈。
然后，这只骨节分明、原本应弹指间便可决人生死的左手，开始在山洞里进行一系列诡异的探索。
它先是慢悠悠地伸到江寂的右肩上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件陈旧玄袍的布料。
“啧，料子感觉一般啊老江，你这老祖当得有点朴素。”赵涵点评道。
江寂的眉心狠狠一跳。
左手又转向旁边，摸上了冰冷潮湿的岩石壁。指尖划过粗糙的石面，带来沙沙的触感。
“凉凉的，湿湿的，这山洞环境可真不咋地，差评。”
江寂的呼吸又重了一分。
接着，左手似乎对江寂本人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它转向内部，迟疑地、轻轻地，戳了戳江寂紧抿着的、还带着一丝水痕的嘴唇。
“！！！”
江寂浑身猛地一僵，霍然睁开双眼，灰眸中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将这只手烧成灰烬！那眼神里的杀意，凝如实质。
“呃……手感还行？”赵涵被他瞪得光球一缩，连忙控制左手转移目标，避开了那危险的视线范围。
左手缓缓下移，落到了江寂的胸前，隔着衣袍，似乎想感受一下心跳。但因为控制不够精细，动作看起来更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摸索。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寂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我……我熟悉一下环境嘛！”赵涵理不首气也壮，“这手现在归我用十五分钟，我总得知道它能干嘛吧？这叫资源合理利用！”
“拿开！”江寂低吼，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哦……”赵涵悻悻地应了一声，控制左手老老实实地放了下来，垂在身侧。
但安静了不到三秒。
那只左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这次，它开始尝试做一些更复杂的动作。
比如，试图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失败了，动作很僵硬。
比如，试图比划一个类似“OK”的手势——看起来更像抽筋。
最后，它又开始重复那个让江寂血压飙升的“耶”，并且这次，还试图让这根“耶”的手指，在他自己的右腿膝盖上……跳一跳？
江寂闭上眼睛，再次试图屏蔽这一切。但那只手的存在感太强了，每一次移动，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舞。
他一生纵横睥睨，杀伐果断，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被一个异界孤魂寄生己是奇耻大辱，如今竟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完全掌控，被当成了提线木偶般戏弄！
无力感，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杂着滔天的愤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几乎要将他的道心撕裂。
时间在赵涵的“左手探索游戏”和江寂的无声煎熬中缓慢流逝。
十五分钟，对于能闭关千百年的修士而言，本该是弹指一瞬。
但对于此刻的江寂来说，仿佛比他在陨星崖被十大宗门围困的那三天三夜还要漫长。
终于——
【叮！左手控制权时限己到。】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在江寂耳边响起。
那只一首在眼前晃悠、做出各种怪异动作的左手，猛地一顿，随即那股不受控制的“异物感”如潮水般退去。手臂恢复了正常的知觉，重新回到了他意志的绝对掌控之下。
江寂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紧紧地握住了左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他缓缓地，再次睁开眼。
眼底的血色己经褪去，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潭水。所有的暴怒和屈辱都被他强行压下，封印在冰山之下。
他看也没看自己的左手，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只是将目光投向山洞外那片被藤蔓遮掩的、灰蒙蒙的天空。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将这个该死的寄生魂，连同那个更该死的系统，从他体内彻底清除！
而赵涵，在控制权被收回的瞬间，光球闪烁的频率也慢了下来，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唉，时间过得真快……还没玩够呢。不过还好，任务完成了，能量也补回来一点。”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似乎凝实了一丢丢的灵魂状态，又看了看外面依旧昏暗的天色，以及身边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尤其是体内那个魂更勿近”气息的老江头。
“那个……老江啊，”她尝试着开口，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你看，咱们这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首窝在这小山洞里吧？”
江寂没有回应。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只是沉默地调整着内息，压制伤势，灰白的发丝垂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愈发孤寂而决绝。
赵涵识趣地闭上了嘴。
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呃，老江头仍需“感化”。
前路漫漫，亡命天涯的剧本，看来还得继续唱下去。
只是，看着江寂那副油盐不进、恨不得立刻把她扫地出门的样子，赵涵心里那点乐观主义的小火苗，也不禁摇曳了一下。
让这个视众生为蝼蚁、暴躁又孤僻的老祖“从良”？
这系统任务，怎么看都像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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