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结束后的整个下午，苏晚星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顾夜琛递来遥控笔时的微凉触感，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低沉而精准的指导声，鼻尖萦绕的那股清冽雪松气息，更是挥之不去。
每一次回想他在身边站定的那一刻，心跳都会不受控制地漏掉几拍，脸颊也跟着微微发烫。
“晚星，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会议室空调太足了？”林薇关切地递过来一杯温水。
“啊？没、没事，可能有点热。”苏晚星慌忙接过水杯，借低头喝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怀揣着巨大秘密、随时可能被人看穿的小偷，忐忑不安，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那个秘密带来的、混杂着甜蜜与恐慌的悸动。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她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公司大楼。
初夏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她需要找个人倾诉，需要有人帮她理清这团乱麻。
而这个人，非顾冉莫属。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顾冉的电话。
“喂，宝儿，下班啦？”电话那头传来顾冉元气满满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商场或者街上。
“冉冉……”苏晚星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迷茫。
“你晚上有空吗？我……我想见你。”
顾冉立刻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声音严肃了几分：“怎么了？受委屈了？是不是公司里那个老女人又刁难你了？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没有，不是王姐的事……”苏晚星心里一暖，连忙解释，“就是……心里有点乱，想跟你聊聊。”
“行！正好我也逛饿了，老地方见，‘转角咖啡馆’，我请你喝他们新出的星空特调，顺便听听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家星星不开心了！”顾冉干脆利落地定了地点。
“转角咖啡馆”是她们大学时就常去的一家小店，环境温馨安静，老板调的咖啡也很不错。
苏晚星到的时候，顾冉己经在了，正对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地戳着什么，面前还放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
“冉冉。”苏晚星在她对面坐下。
顾冉抬起头，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立刻放下手机，凑过来仔细端详：
“我的天，你这状态不对啊！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脸色也这么差。快说，到底怎么了？工作压力太大？还是……感情问题？”顾冉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八卦的光芒，带着侦探般的敏锐。
苏晚星叹了口气，服务生恰好送来两杯颜值很高的星空特调咖啡，深蓝色的底面上点缀着银色的糖粒，如同夜幕下的星河。
她搅动着吸管，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从昨晚Lucifer那句关于夜景的留言，到今天汇报时顾夜琛出乎意料的“指导”，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顾冉。
她讲得很详细，包括Lucifer维护她时的心动，包括顾夜琛握住她手时那触电般的感觉，包括看到江辰评论时的疑惑，也包括Lucifer点破夜景后她的恐慌，以及今天顾夜琛站在她身边，那强大存在感带来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暧昧与悸动。
顾冉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咖啡都忘了喝。
她那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随着苏晚星的讲述，表情从好奇到震惊，再到若有所思。
最后，猛地拍下桌子，引得旁边几桌客人都侧目看来。
“我去！宝贝儿！你这经历……比我看的言情小说还刺激啊！”
顾冉压低声音，难掩兴奋，“网络大神和顶头上司？这设定，绝了！”
“你别光顾着感叹了，”苏晚星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你说，Lucifer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看到我现实朋友圈的照片？还有顾总……他今天那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
这个大胆的猜测，她只敢在顾冉面前说出来。
顾冉摸着下巴，一副福尔摩斯上身的表情，开始条分缕析：
“首先，Lucifer能准确说出你办公室窗外的夜景很漂亮，这说明他百分之百看到了你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而你的游戏账号和现实微信是分开的，所以他不可能通过游戏账号看到。”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顾冉竖起一根手指，目光灼灼，“这个Lucifer，是你现实微信好友列表里的某个人！而且，他认出了‘星星不想掉段’就是你苏晚星！”
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结论，她潜意识里己经猜到，但从顾冉嘴里如此清晰地分析出来，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其次，”顾冉继续分析，眼睛越来越亮。
“我们来看看你现实微信里，有可能同时满足以下条件的人：第一，游戏打得好，至少是能carry你上分的大神级别；第二，知道你玩王者，并且知道你游戏ID是‘星星不想掉段’；第三，有能力、有动机去查证这个ID背后的人是你；第西，对你……似乎有点特别的关注。”
顾冉每说一条，苏晚星的心就收紧一分。
她的现实微信好友并不多，除了家人、几个大学同学，就是顾氏集团的同事。
同事里面，游戏打得好的……她几乎不知道谁玩游戏。
知道她游戏ID的，更是几乎没有。
“范围其实可以缩得很小。”顾冉的身体向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激动。
“宝贝，你仔细想想，你现实微信里，有没有那种……身份神秘、能力超强、看起来高冷禁欲、但又好像对你有点不一样的男人？”
苏晚星的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浮现出了顾夜琛那张俊美无俦、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否认：“不……不可能吧？顾总他……他怎么可能是Lucifer？这太离谱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顾冉反驳道，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顾夜琛年轻有为，精力旺盛，私下里打个游戏怎么了？我听说他们那个圈子的人，压力大，玩电竞解压的很常见！
第二，他那种人，想查你个游戏ID，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别忘了，你可是在他公司上班，用的还是公司网络呢！
第三，他对你的关注，你不觉得有点过于‘特殊’了吗？家宴上替你解围，加班深夜‘偶遇’（我严重怀疑他不是偶遇！），今天更是亲自下场给你当‘指导老师’，还靠得那么近……这要是没点特别的意思，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顾冉的分析，像一把重锤，一下下敲在苏晚星的心上。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或者强行解释为“巧合”和“上司对下属正常关照”的细节，此刻被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可能性。
“可是……可是这没有证据啊……”苏晚星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也许Lucifer是别人呢？比如……江辰？”她想起了那条评论。
“江辰？”顾冉嗤笑一声。
“他那家伙，游戏是玩得不错，但我敢赌，他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耐心天天带你个‘小菜鸡’上分，更不会用那种……嗯……又冷又撩的语气跟你说话。
他要是Lucifer，早就在游戏里嘚瑟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而且，他评论你朋友圈，说不定就是受了某人的指使，去试探一下的呢？”
“某人的指使？”苏晚星愣住了。
“对啊！”顾冉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
“你想想，江辰是谁？他是顾夜琛的发小兼合伙人！他莫名其妙跑来评论你一个底层小员工的朋友圈，这不奇怪吗？很有可能，就是顾夜琛看到了你的朋友圈，自己不方便评论或者询问，就让江辰出面，旁敲侧击一下！”
这个推测，让苏晚星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顾夜琛的心思……也太深了！
看着苏晚星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是被自己的分析冲击到了，顾冉放软了语气，握住她的手：
“星星，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我的首觉告诉我，顾夜琛和Lucifer，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人！”
她顿了顿，看着苏晚星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回想一下，Lucifer开麦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和顾夜琛很像？那种低沉的、带着点冷感的磁性？”
苏晚星仔细回想。
Lucifer只开过一次麦，说的那句“我带的，有意见？”
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有些失真的冷冽，但那种低沉的质感，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似乎，真的和顾夜琛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今天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继续”的时候，那种感觉……太过熟悉。
她的心跳，再次失控地狂跳起来。
“还有，”顾冉补充道，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不是说，昨天加班睡着后，感觉好像有人来过吗？如果那个人就是顾夜琛呢？他看到了你睡着的样子，认出了你就是‘星星不想掉段’，所以晚上才会在游戏里问你加班的事，才会在今天汇报时，对你格外‘关照’？”
一环扣一环，逻辑似乎越来越通顺了。
苏晚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颠覆。
那个在游戏里给她安全感的神秘大神，和现实中让她敬畏又忍不住心动的顶头上司，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
这怎么可能？
可是，顾冉的分析，又让她无法完全否定这个可能性。
“那……那我该怎么办？”苏晚星彻底没了主意，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看着顾冉。
“怎么办？”顾冉眼睛一亮，露出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笑容，“当然是——试探他！”
“试探？”苏晚星心里一紧，“怎么试探？”
“简单！”顾冉打了个响指。
“从游戏入手！他既然可能己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但还在网上跟你装神秘，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在游戏里，若有若无地透露一些现实中的信息，或者，用一些只有你们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去暗示他，看他什么反应！”
“这……这太冒险了吧？”苏晚星有些退缩。
“万一他不是，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奇怪？万一他是……那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刻意接近他？”
“哎呀，我的傻星星！”顾冉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如果他不是，以他那种高冷的性格，估计根本不会在意你说了什么。如果他是……那他既然没有戳破，就说明他在享受这种‘网上网下’双重身份的暧昧游戏！你稍微试探一下，正好可以打破这种平衡，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冉凑近她，压低声音，传授着她的“锦囊妙计”：
“比如，下次打游戏的时候，你可以假装无意中提到，‘今天在公司做汇报好紧张，差点搞砸了，还好有惊无险’，看他怎么回应。或者，他再用镜的时候，你可以开玩笑说，‘大神，你玩镜的样子，让我想起我们公司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总之，就是要模糊网络和现实的界限，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苏晚星听着顾冉的“计策”，只觉得心惊肉跳，但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如果……
如果顾夜琛真的是Lucifer，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的那些维护和关注，并不仅仅是上司对下属的责任，或者是因为三叔的托付？
是不是意味着，在那张冷峻的面具之下，也藏着一颗……为她悸动的心？
这个想法，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种子，瞬间生根发芽，长出了藤蔓，缠绕住她的整个心房。
“我……我不敢……”苏晚星最终还是怂了，她无法想象自己去主动试探顾夜琛的场景。
“怂包！”顾冉白了她一眼，但也没再逼她。
“好吧好吧，那你至少多观察观察。留意一下顾夜琛平时的一些小习惯、小动作，或者说话的语气，看看能不能和游戏里的Lucifer对上号。还有，下次他再‘指导’你工作的时候，你别光顾着脸红心跳，也注意看看他的眼神，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顾冉在给她打气，分享各种“鉴渣男（虽然顾夜琛看起来不像）”、“撩大神”的理论知识。
在顾冉插科打诨的安慰下，苏晚星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些，虽然疑惑和忐忑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是独自一人承受这份巨大的秘密。
离开咖啡馆时，夜色己经浓郁。
城市的霓虹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顾冉挽着苏晚星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放心吧，宝贝儿！有我这个火眼金睛的闺蜜在，肯定帮你把那个‘夜琛大神’的老底扒出来！你就准备好，迎接一场轰轰烈烈的网恋奔现+办公室地下情吧！”
苏晚星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轻轻捶了她一下：“别胡说！”
但心里，却因为顾冉的话，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丝甜蜜的、带着忐忑的涟漪。
回到那个冷清的小公寓，苏晚星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拿出手机，点开了游戏。
Lucifer的头像是灰暗的，显示不在线。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他的历史战绩。
一片辉煌的胜利，使用的英雄五花八门，但打野位居多，风格犀利，KDA数据漂亮得惊人。
她看着那些陌生的英雄和战绩，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点与现实中的顾夜琛相关联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她又点开了顾夜琛的微信（工作号）。
他的头像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深蓝色的抽象图案，朋友圈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神秘、冷峻、难以接近。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苏晚星叹了口气，退出微信，重新点开游戏。
看着那个灰色的“Lucifer”头像，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发送了一条私信。
星星不想掉段：“大神，在吗？”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她放下手机，关掉台灯，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黑暗中，顾夜琛深邃的眼眸，Lucifer冷冽的维护声，顾冉笃定的分析……交替出现。
心，乱成了一团麻。
而城市的另一端，顶层的豪华公寓里。
顾夜琛刚洗完澡，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璀璨星河。
他手里拿着那个属于“Lucifer”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苏晚星刚刚发来的那条消息——“大神，在吗？”
简单的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
他能想象出她发出这条消息时，那带着些许犹豫和期待的模样，像一只小心翼翼伸出爪子试探的小猫。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今晚江辰那家伙还在电话里调侃他，说他最近对行政部某个小助理“关心”得有些过分。
他当时冷声否认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不受控制的关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
是从游戏里她笨拙却努力的跟随？
是从家宴上她强装镇定却难掩委屈的眼神？
是从加班深夜看到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还是从更早……
在电梯里那次初遇，她紧张得不敢抬头，却让他莫名觉得有趣的那一刻？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又逐一删除。
最终，他关掉了对话框，没有回复。
有些游戏，需要耐心。
有些谜底，需要她自己来揭开。
而他己经，快要等不及了。
夜色渐深，两处心事，却在同一片星空下，默默发酵。
一场关于身份与真心的试探，即将在网络与现实的双重舞台上，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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