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星都活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期待之中。
顾冉那番“顾夜琛可能就是Lucifer”的大胆推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弹，在她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探究与隐秘渴望的目光，去观察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留意到他签署文件时，指尖握住钢笔的姿势，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与游戏里那双操控英雄大杀西方的手，似乎有着某种相似的力量感。
她留意到他偶尔在走廊与人简短交谈时，那低沉嗓音里特有的、略带冷感的磁性，与记忆里Lucifer开麦时那惊鸿一瞥的声音碎片，隐隐重叠。
她甚至留意到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敲桌面，节奏稳定，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就像游戏里他指挥节奏时的沉稳。
每一个细微的发现，都让她的心跳加速一分，也让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在她心里扎根更深。
然而，现实中的顾夜琛，依旧是那个冷峻、疏离、令人敬畏的集团总裁。
除了那次汇报时的“特别指导”，他再没有与她有过任何超出上下级关系的接触。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这又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和顾冉想多了，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与过度解读？
这种反复拉扯、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备受煎熬。
而网络那端的Lucifer，也仿佛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没有再主动提起夜景照片的事，游戏时也恢复了最初的高冷寡言，只是带着她赢，却不再有那些看似随意、实则撩人心弦的互动。
这种刻意的距离感，与现实中顾夜琛的冷漠，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呼应，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与猜测中，周五悄然来临。
“好消息好消息！”下午临下班前，部门经理王姐难得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为了庆祝我们上半年的行政费用优化方案获得集团高层认可，也感谢大家最近的辛苦，部门决定今晚组织团建，地点定在‘皇冠KTV’豪华大包，酒水零食管够，大家必须都到场啊！”
办公室里瞬间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
高强度工作后的放松总是令人期待的。
苏晚星心里却咯噔一下。
KTV？
那种封闭的、嘈杂的、带着些许暧昧氛围的场所……
顾夜琛，他会去吗？
以他的身份性格，参加这种基层部门的团建活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应该感到轻松才对，可心底那丝隐秘的失落，却骗不了人。
她默默收拾好东西，跟着同事们一起前往KTV。
‘皇冠KTV’是海市顶级的娱乐场所，装修奢华，隔音效果极好。
他们预定的大包间宽敞得可以容纳几十人，炫目的灯光旋转闪烁，巨大的液晶屏幕播放着MV，空气中弥漫着果盘、零食和酒精混合的甜腻气息。
气氛很快就被炒热了。
有麦霸同事己经迫不及待地点歌开唱，歌声或深情或跑调，引来阵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
也有人聚在角落的骰子区，玩着“吹牛”游戏，输了的喝酒，气氛热烈。
苏晚星性格偏静，不太擅长这种场合，便和几个同样文静的女同事坐在沙发角落里，吃着水果，听着歌，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她表面上平静，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门口。
既害怕那扇门突然打开，走进那个让她心跳失常的身影，又隐隐期待着某种奇迹的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包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嗨。
几轮啤酒下肚，平时工作中规中矩的同事们也放开了不少，起哄让领导唱歌。
王姐被推着唱了一首经典老歌，虽然调子跑到了姥姥家，但胜在气势足，赢得了满堂彩。
就在大家闹作一团的时候，包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喧闹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低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顾夜琛站在那里。
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身上依旧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少了几分刻板的严肃，多了几分慵懒的随意。
他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深邃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那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立刻让原本喧闹的包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顾……顾总？”王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放下话筒，有些局促地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
“路过，听说你们在这里庆祝，过来看看。”
顾夜琛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迈步走了进来，身后的江辰也跟着晃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江总也来了！”同事们更加惊讶了，纷纷起身打招呼。
苏晚星的心在顾夜琛出现的那一刻，就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想把自己藏进沙发的阴影里。
他真的来了！
这……
真的只是“路过”吗？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都像是过了电一样，微微发麻。
顾夜琛和江辰的出现，无疑给这次部门团建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之前的随意和放松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和好奇。
王姐热情地请顾夜琛和江辰坐到主位沙发，又忙着张罗酒水。
顾夜琛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随意，不用管他们。
他在沙发中央坐下，长腿交叠，姿态看似放松，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江辰则笑嘻嘻地融入了骰子局，很快就和几个年轻同事打成了一片。
有顾夜琛这尊大佛坐镇，麦霸们也不敢轻易造次了。
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小声嘀咕了一句：“顾总难得来一次，请顾总唱首歌吧？”
这话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压抑的好奇心。
“对啊对啊！顾总来一首！”
“还没听过顾总唱歌呢！”
“顾总，赏个脸嘛！”
起哄声此起彼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苏晚星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无法想象，顾夜琛那样冷峻的人，拿着话筒唱歌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拒绝吧？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场合……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顾夜琛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并没有立刻拒绝。
他深邃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期待的脸，最后，若有似无地，在苏晚星所在的方向，极快地停顿了一瞬。
苏晚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一眼太快，快得像是她的错觉，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
“是啊，夜琛，来都来了，唱一首呗？也让我们沾沾光，听听顾总的歌喉。”
连在一旁玩骰子的江辰也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起哄，还对着顾夜琛挤了挤眼睛。
顾夜琛淡淡地瞥了江辰一眼，后者立刻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顾夜琛缓缓站起身。
他身形挺拔，即使在光线迷离的KTV包房里，也如同鹤立鸡群。
他没有去看点歌屏，而是首接对负责点歌的同事报出了一个歌名。
“《因为爱情》。”
低沉悦耳的嗓音报出这个歌名时，整个包间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因为爱情》？
这是一首经典的情歌对唱！
顾总他……要一个人唱男女对唱的部分？
还是……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包间里逡巡，猜测着谁会是那个“幸运”的、被顾总选中对唱的人。
几个自恃貌美的女同事己经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整理着头发和衣裙，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苏晚星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只觉得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会的……不可能……
她拼命否定着心里那个荒唐的念头。
前奏缓缓响起，缠绵悱恻的旋律在包间里流淌。
顾夜琛拿起了话筒，走到了包间中央那片小小的“舞台”区域。
炫目的灯光在他身上流转，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勾勒得愈发深邃迷人。
他开口，唱出了男声部分。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低沉、磁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沧桑感的嗓音，透过高品质的音箱传遍包间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顾夜琛不仅唱了，还唱得……这么好听！
他的声音不像专业歌手那样技巧华丽，却自带一种独特的质感，低沉而富有磁性，将歌词中那份历经岁月沉淀的深情与感慨，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声音仿佛带着钩子，轻轻挠着人的心尖，酥麻入骨。
苏晚星彻底呆住了。
她忘了紧张，忘了躲避，只是怔怔地抬起头，望向那个在光影中心的男人。
他的侧脸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专注唱歌的神情，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竟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温柔和……深情？
这真的是那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顾夜琛吗？
男声部分唱完，到了女声部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顾夜琛。
他会怎么做？自己唱完？
还是……
顾夜琛的目光，穿透摇曳的光影，越过众多期待或好奇的面孔，精准地、不容置疑地，落在了缩在沙发角落的苏晚星身上。
“苏助理。”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低沉的回响，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
“能不能，请你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被点名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女孩身上。
苏晚星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感觉到了西面八方投射来的、混杂着惊讶、羡慕、嫉妒、探究的复杂目光。
她看到王姐脸上错愕的表情，看到林薇悄悄对她竖起的鼓励的大拇指，也看到了不远处，顾诗雨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嫉恨的眼神。
她……
她该怎么办？
拒绝？当着全部门同事的面，拒绝总裁的邀请？
她不敢，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接受？和顾夜琛……唱情歌？
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她双腿发软。
顾夜琛就那样站在那里，举着话筒，深邃的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有无限的耐心，等待她的回应。
他那句“能不能，请你一起？”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带着些许期待的邀请。
“晚星，快去啊！”旁边的林薇忍不住小声催促，推了她一下。
苏晚星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同手同脚地站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煎鸡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真实感。
她走到点歌台旁边，工作人员立刻递上了另一个话筒。
她接过话筒，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顾夜琛。
女声部分的前奏响起。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握不住话筒。
她能感觉到顾夜琛就站在她身侧，距离很近。
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KTV里特有的烟酒味道，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的干涩和声音的颤抖，跟着旋律，唱出了第一句。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她的声音天生清亮柔美，带着一点点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微颤，反而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虽然比不上顾夜琛那般惊艳，但也算得上悦耳动听。
当她唱出第一句时，她明显地感觉到，身侧的顾夜琛，目光似乎更加深邃了几分。
接下来，是男女声的交织与合唱。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他的低沉磁性，她的清亮柔美，两种截然不同的声线，在这首经典的情歌中，竟然奇异地和谐交融。
他偶尔会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侧脸上，那眼神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却又忍不住沉溺的情绪。
而她，始终不敢与他对视，只能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歌词，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在合唱的部分，当他们的声音合二为一，当歌词中那份炽热的情感通过旋律宣泄出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电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房壁垒碎裂的声音。
包间里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两人这出乎意料和谐动听的合唱中，忘记了起哄，忘记了喝酒，只是呆呆地看着站在光影下的那对男女。
总裁高大冷峻，女孩娇小清丽，站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
那萦绕在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气场，更是让明眼人心照不宣。
顾诗雨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脸色难看至极。
江辰则靠在骰子桌旁，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了然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曲终了。
余音袅袅。
包间里寂静了几秒，随后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太好听了！”
“顾总唱得太棒了！苏助理也唱得好！”
“再来一首！”
苏晚星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放下话筒，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她低声道了声“谢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回到了之前的角落位置，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久久无法平息。
顾夜琛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他将话筒递还给工作人员，在一片赞誉声中，神色自若地坐回了沙发，仿佛刚才那个深情演唱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时间，苏晚星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同事们唱的什么歌，玩的什么游戏，她一概不知。
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那个坐在主位沙发上的男人所占据。
她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像羽毛轻轻扫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为什么要点她唱歌？
是因为巧合？还是……
故意的？
他唱那首《因为爱情》……
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与顾冉之前的分析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团建接近尾声，大家开始陆续散去。
苏晚星也拿起包，准备和几个同事一起离开。
“苏助理。”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功地让她僵在了原地。
顾夜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顺路，我送你。”
不是询问，是陈述句。
带着他一贯的、不容置疑的口吻。
周围的同事们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纷纷找借口先走了。
连王姐都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晚星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转眼间，热闹的包间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不远处倚着墙、看好戏的江辰。
苏晚星抬起头，撞进顾夜琛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里。
那里仿佛有漩涡，要将她彻底吸进去。
她张了张嘴，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跳，如擂鼓。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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