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雁门关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片漫天飞舞，不到半个时辰，就将练兵场、城墙、屋顶都覆盖得严严实实，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萧烈裹紧玄色披风，站在将军府的廊下，看着门外被雪压弯的树枝，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 己经三天了，派去黑松林深处侦查的斥候小队，还没有回来。
“将军，雪下得这么大，斥候弟兄们怕是被困在山里了，要不要派队人去接应？” 陈武端着一碗热姜汤走过来，哈出的白气刚飘到半空，就被寒风打散。他看着萧烈冻得发红的耳廓，心里有些担忧 —— 自赵奎索粮之事后，萧烈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斥候迟迟未归，更是让他平添了几分焦虑。
萧烈接过姜汤，指尖触到陶碗的暖意，却没立刻喝。他望着黑松林的方向，那里被大雪笼罩，连轮廓都变得模糊。“再等等，” 他声音低沉，“猎户营的斥候都是老江湖，熟悉山林地形，就算遇雪，也该有应对之策。若此刻派人去接应，反而可能暴露目标，引来匈奴的游骑。”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雪地里，三匹快马正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穿着猎户营的灰布甲，身上沾满了雪，为首的正是斥候队的队长 —— 老疤。
“将军！有紧急消息！” 老疤翻身下马，踉跄着扑过来，膝盖在雪地里跪出两个深坑。他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从怀里掏出一张用油布包裹的纸条，双手递了过去，“我们在黑松林深处，撞见了匈奴和鲜卑的人…… 他们…… 他们结盟了！”
“结盟？” 萧烈心里猛地一沉，连忙接过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地写着：匈奴大单于与鲜卑首领在黑松林会面，约定开春雪化后，共攻雁门关，匈奴出十万骑兵，鲜卑出五万骑兵，战后平分雁门关周边土地与人口。
陈武凑过来看到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匈奴加鲜卑，十五万大军…… 咱们雁门关只有三千八百人，这可怎么挡？”
萧烈握紧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知道，匈奴本就战力强悍，如今再与鲜卑结盟，兵力是雁门关的西十倍，一旦开春进攻，雁门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可他不能慌 —— 他是雁门关的守将，是弟兄们和百姓们的主心骨，若他乱了，整个雁门关就彻底完了。
“老疤，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匈奴和鲜卑的人，有没有说其他的？” 萧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老疤身上。
老疤喘了口气，回忆道：“我们潜伏在黑松林的山洞里，看到匈奴的狼旗和鲜卑的鹰旗同时出现，两队人马约莫各有一千人，都穿着精锐铠甲。匈奴大单于和鲜卑首领在帐里谈了约莫一个时辰，我们只听到‘开春’‘共攻雁门’‘平分’几个词，后来怕被发现，就悄悄撤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匈奴的游骑，弟兄们拼了命才冲出来，还有两个弟兄…… 没能回来。”
说到最后，老疤的声音哽咽了。萧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辛苦你们了，没能回来的弟兄，我会亲自去他们家慰问，他们的家人，军营会一首照顾。你先下去休息，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老疤点头，转身离去。萧烈拿着纸条，快步走进将军府的大堂，对陈武说：“立刻去请林苍、李山，还有张老根等几个百姓代表，就说有紧急军情，让他们马上来将军府。”
“是！” 陈武立刻转身，冒雪去通知众人。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的大堂里坐满了人。将领们面色凝重，百姓代表们也一脸担忧，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烈手里的纸条上。
“各位，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 萧烈将纸条递给众人传阅，声音沉稳，“匈奴与鲜卑结盟，开春后将率十五万大军进攻雁门关。我们现在只有三千八百人，兵力悬殊极大，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有一线生机。”
大堂里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 “噼啪” 声。过了许久，李山才率先开口：“将军，十五万大军，就算我们有城墙和陷阱，也很难抵挡。不如我们再向朝廷求援？就算朝廷之前不给实质支援，现在胡族结盟，关乎边境安危，说不定会派援兵来。”
“没用的，” 萧烈摇了摇头，“朝廷远在千里，消息传过去至少要一个月，就算朝廷愿意派援兵，等援兵到了，雁门关早就被攻破了。而且，赵奎在东边虎视眈眈，就算援兵来了，他也未必会放行。”
林苍也点头附和：“将军说得对，我们不能指望朝廷和其他人，只能靠自己。匈奴和鲜卑虽然人多，但他们结盟未必牢固 —— 匈奴素来傲慢，鲜卑也有自己的算盘，说不定我们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林统领说得有道理，” 张老根突然开口，他虽然是百姓，却经历过多次边境战乱，颇有见识，“胡族结盟，大多是为了利益，一旦利益分配不均，很容易反目。我们或许可以想办法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从内部瓦解。”
萧烈眼前一亮。张老根的话点醒了他 —— 匈奴与鲜卑素来就有摩擦，之前还为了争夺牧场发生过冲突，这次结盟不过是为了共同攻打雁门关，若能让他们怀疑对方，破坏他们的信任，说不定能让结盟不攻自破。
“好！就从挑拨他们的关系入手！” 萧烈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接下来，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加强侦查，派更多的斥候潜入黑松林，密切关注匈奴和鲜卑的动向，摸清他们的粮草囤积地、兵力部署和通讯方式，寻找挑拨的机会；第二步，加固防御，不仅要加固城墙，还要在雁门关外的各个要道布设更多的陷阱，如尖木坑、绊马索、炸药阵，拖延敌军的进攻速度；第三步，扩充实力，继续招募流民中的青壮，加强士兵训练，同时组织百姓开垦更多的荒地，储备足够的粮草和物资，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
“将军，挑拨匈奴和鲜卑的关系，具体该怎么做？” 陈武问道，眼里满是疑惑。
萧烈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可以伪造书信，假装是匈奴大单于写给部下的，说要在战后偷袭鲜卑，独占雁门关的土地和人口；再伪造一封鲜卑首领写给部下的书信，说要联合朝廷，夹击匈奴。然后想办法把这些书信送到对方手里，让他们互相猜忌。另外，我们还可以在匈奴和鲜卑的营地之间，制造一些摩擦，比如假装是鲜卑的人偷了匈奴的牛羊，或者是匈奴的人杀了鲜卑的士兵，让他们误以为是对方故意挑衅。”
“这主意好！” 林苍兴奋地说道，“我手下的斥候都熟悉黑松林的地形，也会说一些匈奴和鲜卑的话，让他们去送书信、制造摩擦，再合适不过。”
“好！那就由林统领负责此事，务必小心谨慎，别被发现了。” 萧烈说道。
“是！将军！” 林苍应道，眼里满是信心。
接下来的日子，雁门关内再次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斥候营的弟兄们分成多个小队，冒着严寒，潜入黑松林，密切关注匈奴和鲜卑的动向。他们不仅摸清了两队人马的粮草囤积地 —— 匈奴的粮草囤在黑松林东侧的山谷里，鲜卑的粮草囤在西侧的河边，还发现了他们的通讯方式 —— 主要靠信使传递书信，每天都会有信使在两营之间往来。
林苍挑选了十个精通匈奴和鲜卑语言、身手敏捷的斥候，让他们分别伪装成匈奴和鲜卑的士兵，去执行挑拨任务。其中一个叫阿木的斥候，原本是鲜卑人，后来因部落被匈奴袭击，逃到了雁门关，对鲜卑的习俗和语言都了如指掌。
阿木伪装成鲜卑的士兵，带着伪造的匈奴书信，悄悄潜入鲜卑的营地。他趁着夜色，将书信放在了鲜卑首领的帐篷外，然后故意留下一些匈奴士兵的信物，如一块刻着狼纹的玉佩。
第二天一早，鲜卑首领发现了书信和玉佩。书信上写着：“大单于密令：鲜卑人贪婪狡诈，不可信任。待攻破雁门关后，趁其不备，突袭鲜卑营地，杀其首领，独占土地与人口。” 鲜卑首领看完后，勃然大怒，当即召集部下，下令加强警戒，不许匈奴的人靠近鲜卑营地。
与此同时，另一个斥候也伪装成匈奴的士兵，将伪造的鲜卑书信送到了匈奴大单于的手里。书信上写着：“鲜卑首领与大晋朝廷密约：待开春进攻雁门关时，鲜卑军临阵倒戈，与朝廷援军夹击匈奴，事后朝廷将雁门关西侧的土地封给鲜卑。” 匈奴大单于看完后，也是怒不可遏，下令斩杀了当天前来送信的鲜卑信使，还派军封锁了两营之间的道路。
没过多久，匈奴和鲜卑之间就爆发了摩擦。一天夜里，林苍让人赶着一群牛羊，假装是鲜卑的人，偷偷潜入匈奴的牧场，抢走了几十只羊。匈奴的人发现后，以为是鲜卑故意挑衅，立刻派军追击，与鲜卑的士兵在黑松林里发生了冲突，双方各有伤亡。
经过这几件事，匈奴和鲜卑之间的信任彻底破裂。他们虽然没有公开决裂，却各自加强了戒备，两营之间的往来也变得稀少，原本约定好的联合训练、粮草互通也都停止了。
萧烈得知消息后，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没能让他们彻底决裂，但至少破坏了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无法协同作战，这为雁门关争取了更多的准备时间。
与此同时，城墙加固和陷阱布设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李山带着守城营的士兵和百姓，冒着严寒，在城墙上加装了三层尖刺，深挖了五米宽、三米深的壕沟，壕沟里不仅埋了尖木，还灌了水，到了夜里，水结成冰，更加难以逾越。城墙上的滚石和热油也储备得足足的，足够支撑三个月的守城战。
士兵训练也更加紧张。突袭营的士兵们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近战和骑兵训练，石敢当带领的骑兵队，己经能做到在奔驰的马背上准确刺杀目标；周大牛带领的步兵队，也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格斗技巧，能以一敌二。猎户营的士兵们则每天都在山林里练习箭术和陷阱布设，赵破奴的箭术进步飞快，己经能在百步之外射中移动的目标。
粮草储备也取得了很大进展。张老根带领百姓们，在城外开垦了上千亩荒地，虽然冬天无法种植，但己经翻耕完毕，只等开春就能播种。粮仓里的粮食也储备得足够多，加上之前缴获的匈奴粮草，足够三千八百人吃一年。
这天，萧烈在城墙上查看防御情况时，看到李山正带着士兵们在壕沟里浇水。“将军，” 李山看到萧烈，连忙走过来，“这壕沟里的水一结冰，匈奴的骑兵就很难冲过来了。就算他们想填壕沟，也得先破冰，咱们正好可以用箭射他们。”
萧烈点了点头，目光望向黑松林的方向。虽然匈奴和鲜卑之间产生了嫌隙，但十五万大军的威胁依旧存在，开春后的战斗，依旧会异常惨烈。他深吸一口气，对李山说：“告诉弟兄们，再加把劲，只要我们做好准备，就算面对十五万大军，也有信心守住雁门关。”
“是！将军！” 李山应道，转身继续指挥士兵们浇水。
萧烈站在城墙上，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他握紧腰间的虎头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都要守住雁门关，守护好身后的百姓，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远处的黑松林里，隐约传来匈奴和鲜卑士兵的争吵声。萧烈知道，他的挑拨之计起到了作用，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日子，他还要继续完善防御，加强训练，等待开春后的那场恶战。
他相信，只要弟兄们齐心协力，百姓们鼎力支持，就算面对十五万胡族大军，他们也能守住这雁门关，守住这大晋的边境，迎来胜利的那一天。雪还在下，可萧烈的心里，却燃烧着一股不灭的火焰，这火焰，是信念，是希望，是守护家园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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