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落在雁门关的城楼上,轻轻覆盖了练兵场的刀痕与箭孔。萧烈刚在哨所巡查完归降部落的安置情况,就见陈武裹着厚重的棉甲,踩着积雪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将军,朝廷的使者到了,说是…… 要宣旨嘉奖。”
萧烈心中一动,接过那卷绸缎 —— 触手冰凉,是朝廷专用的绫罗,边缘绣着精致的龙纹,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寒气。他展开绸缎,工整的楷书映入眼帘,核心内容却让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雁门关守将萧烈,平逆臣赵奎、退胡族联军,护边境安宁,劳苦功高,特封‘雁门守将’,赐锦缎十匹、白银百两,钦此。”
“就…… 就这些?” 陈武凑过来看完,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将军平定内奸、大败胡族,扩地百里、收服部落,朝廷就给个虚职、几匹布和百两银子?连粮草和援兵都没提一句?”
萧烈将圣旨重新卷好,指尖在 “雁门守将” 西个字上轻轻 —— 这封号看似是认可,实则是将他的职权牢牢限定在雁门关,既不升爵,也不增兵,更不提之前赵奎通敌时朝廷的失职。他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雪雾弥漫,像极了朝廷深不可测的心思:“朝廷的心思,早就该猜到了。”
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声,朝廷使者己到府外。萧烈整理好甲胄,带着陈武出门迎接。使者是个年约西十的宦官,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宫服,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像极了冬日的冰棱,上下打量着萧烈:“萧将军,咱家奉陛下之命前来宣旨,将军接旨后,可要好生守着雁门关,莫辜负陛下的信任啊。”
“臣萧烈,谢陛下隆恩。” 萧烈躬身接旨,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他让人将使者请进府内,奉上热茶与点心,却绝口不提封赏的单薄 —— 他清楚,与宦官争论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猜忌。
使者在府中坐了半个时辰,话里话外都在打探雁门军的兵力与粮草情况。“萧将军,听闻您收服了不少草原部落,还扩编了军队,不知如今雁门军有多少人马?粮草是否充足?” 使者端着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萧烈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托陛下洪福,雁门军现有三千人,皆是守关的老弱,勉强能抵御胡族小股骚扰;粮草全靠军民开垦荒地、自给自足,若遇大雪封山,怕是撑不过下月。还望公公回禀陛下,恳请朝廷调拨些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使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着岔开话题:“将军忠心可嘉,咱家定会将将军的辛苦禀报陛下。只是京城距此遥远,粮草调拨需经各部商议,将军还需多些耐心。” 话落,他便以 “路途遥远需尽早返程” 为由,起身告辞,连萧烈准备的土产都婉拒了,只带着那十匹锦缎和赏赐的白银,匆匆离去。
使者走后,陈武气得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这宦官明摆着是来打探虚实的!朝廷怕将军势力太大,故意不给支援,还想把咱们困在雁门关!”
萧烈却异常平静,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雁门关与京城之间的距离:“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朝廷对边境将领就始终心存忌惮。赵奎通敌时,朝廷视而不见;如今我们守住雁门关,他们又怕我们拥兵自重,威胁中枢。这口头嘉奖,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那咱们就这么忍了?” 林苍也闻讯赶来,脸上满是不甘,“将士们流血牺牲,百姓们节衣缩食,换来的就是朝廷的猜忌和敷衍?”
“不忍,又能如何?” 萧烈转身看向两人,目光沉静,“我们若上书争辩,只会坐实‘恃功自傲’的罪名;若擅自调兵,更是给了朝廷出兵的借口。如今雁门军虽有三千人,却需守护百里边境,还要防备柔然与草原残余势力,根本无力与朝廷抗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眼下,我们只能接受这‘嘉奖’,继续守好雁门关。朝廷不给支援,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 让百姓们扩大开垦面积,明年多种粟米和豆类;让工匠坊加紧打造兵器,改良守城器械;让归降的草原部落参与守边,以战养战。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朝廷就不敢轻易动我们,边境也才能真正安稳。”
林苍与陈武对视一眼,虽仍有不甘,却也明白萧烈的考量 ——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争辩都是徒劳,唯有自强,才能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的日子,萧烈没有因朝廷的冷遇而懈怠,反而更加积极地整顿雁门关。他亲自带领军民开垦城外的荒地,哪怕大雪覆盖,也让人用锄头刨开冻土,做好春耕的准备;他让工匠坊改良投石机,增加射程与威力,还让人打造了一批适合骑兵使用的短弩,提升雁门军的近战能力;他频繁走访归降的草原部落,与首领们商议守边事宜,约定部落出兵协助防守,雁门关则提供种子与农具,双方互利共赢。
百姓们得知朝廷未给实质支援后,不仅没有抱怨,反而更加坚定地支持萧烈。张老根带着村里的老农,主动承担了城外两百亩荒地的开垦任务;城内外的商户们自发组织起来,捐出粮食与布匹,支援雁门军;连孩子们都学着大人的样子,在城墙下捡拾碎石,用来加固壕沟。
“将军为咱们守住家园,朝廷不管咱们,咱们自己管自己!” 百姓们的话语朴素却坚定,像一股暖流,温暖了整个雁门关的寒冬。
萧烈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感动。他知道,朝廷的猜忌与冷落,反而让雁门关的军民更加团结 —— 他们不再依赖遥远的京城,而是将希望寄托在彼此身上,寄托在这片他们用鲜血守护的土地上。
一月后,斥候传回消息,朝廷不仅未给雁门关调拨粮草,反而给云中郡下了旨意,要求李默 “约束兵力,勿与雁门关过从甚密”。李默特意派人送来密信,信中满是歉意:“萧将军,朝廷猜忌日重,云中郡虽有心支援,却恐引火烧身,望将军谅解。待风头过后,默定当设法相助。”
萧烈看完密信,心中并无意外。他提笔回信,只字未提抱怨,反而劝慰李默以云中郡的安危为重,还将雁门军改良的短弩图纸一并送去,希望能帮到云中郡防守柔然。“联盟的根基,从不是一方的付出,而是彼此的体谅。” 萧烈对身边的陈武说道,“李郡守有他的难处,我们不能强人所难。”
陈武看着信中平和的字句,心中对萧烈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 换做旁人,面对朝廷的猜忌与盟友的受限,早己心生怨怼,可萧烈却始终以大局为重,这份胸襟与格局,绝非常人所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雁门关在萧烈的治理下,愈发稳固。开春后,百姓们开垦的荒地种下了粟米与豆类,绿油油的禾苗在田地里生长,预示着丰收的希望;雁门军的训练更加刻苦,骑兵们能在奔驰的马背上精准射击,步兵们能在半个时辰内布好防御阵型,猎户营的斥候能深入草原百里,传回精准的情报;归降的草原部落也融入了雁门关的生活,牧民们学会了耕种,汉族百姓也学会了骑射,彼此互帮互助,边境呈现出从未有过的和睦景象。
这天,萧烈在城楼上巡查,看到远处的田地里,汉族百姓与草原牧民一起劳作,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脸上满是笑容。他突然想起朝廷的那道圣旨,想起使者冰冷的眼神,心中豁然开朗 —— 朝廷的嘉奖或许是虚的,可百姓的认可、将士的忠诚、边境的安宁,才是最实在的 “封赏”。
“将军,您看,今年的禾苗长得多好,秋天定是个丰收年!” 陈武走到身边,指着田地里的景象,语气中满是喜悦。
萧烈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的草原:“只要我们守住这片土地,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就算朝廷不给支援,我们也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更好。”
他握紧腰间的虎头刀,刀鞘上的虎头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不再是为了对抗朝廷的猜忌,而是为了守护眼前的安宁 —— 守护田地里的禾苗,守护孩子们的笑容,守护军民同心的信任,守护这片用鲜血与汗水浇灌的土地。
朝廷的冷落,终究没能冷却雁门关的热血;远方的猜忌,反而让这里的人们更加坚定地站在一起。萧烈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依旧艰难,朝廷的忌惮或许永远存在,但只要雁门关的军民同心,只要雁门军足够强大,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守不住的家园。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雁门关上,给这座古老的关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城楼下,劳作的百姓与训练的士兵们依旧忙碌,他们的身影在余晖中交织,构成了一幅名为 “安宁” 的画卷 —— 这,才是萧烈心中最想要的 “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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