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厚重的墨汁，彻底笼罩了二号高地。白天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刺鼻。高地上幸存的川军士兵们蜷缩在残破的战壕和弹坑里，抱着冰冷的武器，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
林墨白靠在一个半塌的防炮洞边缘，小心地探出头，观察着山下小鬼子阵地的动静。远处，鬼子营地篝火闪烁，隐约可见人影晃动，但并没有再次发动进攻的迹象。他知道，这短暂的平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班长，吃点东西吧。”王秀才摸索着递过来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小块缴获的牛肉罐头。他的胳膊己经重新包扎过，但没了眼镜，行动依旧不便。
林墨白接过来，默默地啃着。饼干粗糙，牛肉罐头带着一股腥味，但在这战场上，己经是难得的美味。他一边吃，一边低声对王秀才说：“秀才，你觉得小鬼子晚上会消停吗？”
王秀才眯着眼，努力看向山下，摇了摇头：“难说。小鬼子狡猾得很，白天攻得凶，晚上说不定会搞夜袭。”
林墨白也是这么想的。他前世作为侦察兵，深知夜袭的威力和风险。他必须做好准备。
“不能这么干等着。”林墨白几口吃完东西，站起身，对周围或坐或躺的士兵们低声说道，“都精神点！小鬼子很可能晚上摸上来！孙大麻子！”
“在！”孙大麻子从旁边的弹坑里探出头。
“你带两个人，到阵地前沿，把我们剩下的手榴弹，做成绊发雷，间隔布置一下！特别是左边那片乱石坡和右边缓坡！”林墨白下令道。白天孙大麻子在左侧布置的诡雷起到了作用，炸伤了好几个试图迂回的鬼子。
“要得！”孙大麻子应了一声，招呼了张富贵和周老蔫，拿着几颗手榴弹和细绳，小心翼翼地爬出了战壕，消失在黑暗中。
“李石头！”林墨白又看向机枪位。
“班长！”李石头的声音从巨石后传来。
“机枪位是重点，晚上尤其要警惕。你和刘顺子轮流警戒，绝对不能打瞌睡！”林墨白叮嘱道。机枪是阵地的支柱，一旦被敌人摸掉，后果不堪设想。
“晓得了！”李石头郑重地回答。
安排完这些，林墨白又让其他士兵检查武器，加固工事，尽量恢复体力。他自己则提着步枪，沿着班防守的这段阵地来回巡视，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
夜色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光秃秃的山头，士兵们冻得瑟瑟发抖，只能互相靠在一起取暖。新兵们经过白天的血战，身心俱疲，很快就有人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醒醒！都醒醒！不想死就给我打起精神！”林墨白低声呵斥着，用脚轻轻踢醒打瞌睡的新兵。他知道这种状态下很容易被敌人摸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下鬼子营地依旧没有什么异常动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零星枪声和伤员的呻吟，西周一片死寂。这种等待，比白天的激战更加煎熬人的神经。
到了后半夜，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住，天地间一片漆黑。林墨白靠在战壕壁上，强打着精神，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不是听到，而是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像是泥土滑落，又像是有人轻轻踩在碎石上的声音，从阵地前沿传来！
不是风声！
他立刻屏住呼吸，轻轻推醒了身边的王秀才和另外两个士兵，用手指了指前方黑暗处。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枪。
那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近。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林墨白隐约看到几十米外的山坡上，有几个黑影正匍匐着，如同鬼魅般向阵地摸来！
果然是夜袭！
林墨白没有立刻开枪。他在等，等敌人再靠近一些，等他们进入手榴弹的杀伤范围，也等他们触发孙大麻子布置的绊发雷。
黑影移动得很慢，很小心，显然也是夜袭的老手。他们分散开来，呈扇形向阵地逼近。
三十米，二十米……
最前面的一个黑影似乎绊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顿！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在前沿响起！火光瞬间照亮了那片区域！是孙大麻子布置的绊发雷被触发了！
那个黑影连同附近的几个鬼子，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
爆炸就是信号！
“打！”林墨白怒吼一声，端起步枪对着黑暗中晃动的人影就是一枪！
“啪勾！”一个刚站起身想冲锋的鬼子应声倒地。
“哒哒哒哒——！”李石头的机枪也几乎在同时咆哮起来，火舌喷吐，扫向混乱的鬼子人群！
“砰！砰！砰！”
阵地上其他的步枪也纷纷开火！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偷袭的鬼子！
小鬼子的夜袭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守军的警惕性这么高，还布置了诡雷。在密集的火力打击下，冲在前面的鬼子顿时倒下一片，剩下的慌忙趴下，或者寻找掩体，胡乱地向阵地开枪还击。
战斗瞬间爆发，但规模远不如白天。偷袭的鬼子大约有一个小队，几十人，被识破后，失去了突然性，在守军猛烈的火力下，根本无法靠近阵地。
“手榴弹！”林墨白看到几个鬼子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负隅顽抗，大声喊道。
旁边的吴老栓和邓水生立刻拿起手榴弹，拉弦，数了两下，奋力扔了出去！
“轰！轰！”两声爆炸在石头附近响起，躲在后面的鬼子没了动静。
夜袭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偷袭的小鬼子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狼狈地撤下了山坡。阵地前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硝烟和血腥味在夜风中飘荡。
打退了鬼子的夜袭，士兵们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紧张地注视着黑暗。
林墨白清点了一下，一班没有人阵亡，只有两个新兵被流弹擦伤。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他知道，鬼子一次夜袭不成，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或者改用其他方式。
他让士兵们轮流休息，保持警戒。自己则继续守在战壕里，思考着对策。被动防守太吃亏了，尤其是晚上，视野受限，很容易被敌人摸到近前。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
他找到三排长，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啥子？你想带人反夜袭？”三排长吓了一跳，压低声音，“太危险了！晚上情况不明，下去就是送死！”
“排长，鬼子刚吃了亏，肯定想不到我们敢下去。”林墨白分析道，“我们人不用多，就一个班，摸下去，给他们阵地前沿也布置点‘礼物’，再骚扰一下，让他们晚上也睡不安生！就算不成功，也能搅乱他们的部署，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夜袭我们！”
三排长沉吟了片刻，觉得林墨白说得有道理。一首被鬼子压着打，太憋屈了。如果能主动出击一下，哪怕只是骚扰，也能提振士气。
“好！我同意！你带你们班去！但是要小心，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我让其他班用火力掩护你们！”三排长最终下了决心。
林墨白立刻回到一班防守区域，挑选了孙大麻子、李石头、张富贵、周老蔫和钱狗剩五个人。孙大麻子经验丰富，李石头枪法好，张富贵和周老蔫体力不错，钱狗剩虽然滑头，但手脚麻利。他让王秀才带着剩下的人坚守阵地，用火力掩护。
“都把刺刀卸了，手枪和手榴弹准备好，动作要轻！”林墨白低声吩咐道。五人纷纷点头，脸上带着紧张和兴奋。
准备好后，林墨白带着五人，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战壕，如同狸猫般，融入了阵地前的黑暗之中。他们利用弹坑和地形，小心翼翼地向山下鬼子阵地的方向摸去。
夜，更深了。一场无声的猎杀与反猎杀，在漆黑的夜幕下悄然展开。
(http://www.220book.com/book/XLV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