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气入体后的第三日，沈清辞忽然将林晚星叫到了寒潭边的空地上。
他手里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身是普通的精铁所铸，没有承影剑那般流光溢彩，却打磨得极为光滑，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剑刃边缘还能映出林晚星紧张的侧脸。
“师父，您这是……”林晚星看着那柄剑，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她连丹田的灵气都刚稳住，怎么突然要练剑了？
“修仙之路，不仅要修灵，更要修技。”沈清辞将长剑递到她面前，剑柄上的木纹被得光滑，“你虽以养灵为基，却也需懂得自保。这柄‘青锋’虽非宝器，却适合初学者练手。”
林晚星犹豫着接过长剑，入手的重量瞬间让她手腕一沉，差点连剑柄都握不住。她慌忙用双手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小臂的肌肉绷得发紧，连肩膀都不自觉地向上提。试着抬手时，剑身像灌了铅似的往下坠，她咬牙想劈出一个简单的剑花，灵气刚涌到指尖，就顺着掌心的缝隙“泄”了大半，长剑“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她虎口发麻，指尖还残留着精铁冰冷的触感。
“握剑的姿势都不对。”沈清辞走到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掌心空出，如握鸡蛋，手腕要活，不可僵硬。”
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一点点调整她的指节弧度——拇指扣在剑柄内侧，食指与中指轻贴剑身，无名指和小指自然收拢。林晚星的脸颊瞬间红透，心跳像擂鼓似的撞着胸口，原本就发颤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靠近。
“专心。”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指腹轻轻按了按她紧绷的手腕，“握剑时心若擂鼓，如何能控剑？”
“对……对不起，师父。”林晚星连忙收敛心神，努力照着他说的，将掌心微微松开，手腕放松下沉。可青锋剑实在太重，她经脉里的灵气又刚稳住，没撑片刻，手臂就酸得像灌了醋，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剑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沈清辞看着她龇牙咧嘴、却仍不肯松手的样子，眸色微闪。他倒是忘了，这丫头的灵气都用在滋养经脉与草木上，凝练度虽高，爆发力却远不及寻常修士——旁人引气后能轻松挥剑，她却连握住精铁剑都费劲。
“先放下吧。”他道。
林晚星如蒙大赦，连忙将长剑放在地上，揉着发酸的小臂，指尖轻轻按了按发麻的虎口，小声道：“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剑都拿不稳。”
“与你无关。”沈清辞捡起地上的青锋剑，手腕轻转，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光，随手挽了个剑花，动作行云流水，剑光在他周身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剑风掠过潭面，激起细碎的水花，连潭边的灵草都跟着轻轻晃动。“是这剑不适合你。”
他收剑时，额角连丝汗都没有，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衣袖。林晚星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师父练剑，原来师父的剑术竟这般厉害，连阳光落在剑身上的光影，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你的灵气偏柔，适合轻巧灵动的剑法，而非这种刚猛的劈砍。”沈清辞转身回石壁取了个长盒，木质盒身带着淡淡的檀香，打开的瞬间，一抹莹白映入眼帘：里面躺着一柄尺余长的短剑，剑身像用寒潭底的暖玉雕琢而成，通透中泛着温润的光，剑柄缠着淡青色丝绦，尾端还坠着一小截同色流苏。
“此剑名‘碎玉’，是用寒潭底的暖玉混合精铁所铸，轻便且蕴含微弱灵气，适合你现在用。”沈清辞将短剑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又迅速收回。
林晚星小心翼翼地接过，重量果然比青锋剑轻了大半。她试着转动手腕，剑身发出清脆的嗡鸣，像极了潭边灵草在风中的轻响，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指尖轻轻着剑身，能感觉到一缕微弱的灵气顺着指尖往上爬，与丹田的暖意悄悄呼应。
“这剑……会叫？”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眼底映着剑身的莹白。
“玉能聚灵，它在与你的灵气共鸣。”沈清辞道，“试着用灵气催动它。”
林晚星依言凝神，将丹田处的灵气缓缓引向指尖，注入剑柄。短剑的嗡鸣声越发清晰，剑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原本冰冷的触感渐渐变得温润，像握着一块被阳光晒暖的玉，连指尖的凉意都被驱散了。
“感觉怎么样？”
“很……很舒服。”林晚星笑着说，手臂的酸痛仿佛都轻了些，握着短剑的手也稳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开始教她基础的剑式。劈、刺、挑、削……都是最简单的动作，可对林晚星来说，依旧不容易。她的灵气太弱，每次挥剑到一半，灵气就会“溜号”，短剑也跟着从手里滑落，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像在替她叹气。
“又散了……”第五日傍晚，林晚星看着掉在地上的短剑，沮丧地垂下肩膀。指尖空荡荡的，丹田处那丝稳固的暖意也淡了些，像被风吹得摇晃的烛火。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短剑的剑身，连嗡鸣声都弱了许多，像是也在替她难过。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沉默片刻，忽然转身走向石壁。他解下腰间的承影剑，剑身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银光，指尖在剑穗上顿了顿——那穗子由七枚米粒大的银铃组成，串在千年寒蚕丝织成的银链上，铃身刻着细微的灵纹，随他百年。当年师父亲手系在承影剑上时，曾说“剑穗护灵，亦护心”，如今这穗子，倒有了新的去处。
他轻轻解下剑穗，转身走回林晚星面前，将银穗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这个给你。”
林晚星疑惑地接过，银穗入手微凉，铃铛轻轻碰撞，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像雨滴落在枯叶上。一缕温和的灵气顺着指尖渗入，像清泉流过经脉，瞬间抚平了丹田处的空落感，连刚才的沮丧都淡了些。
“这是……”
“承影剑的剑穗，”沈清辞道，“里面封存着一缕我的本命灵气。”见她睁大眼睛要推拒，他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拿着。你是我弟子，用我的剑穗，合情合理。它能帮你稳气。”
林晚星看着掌心的银穗，心里又暖又慌——这是师父本命剑上的东西，意义非凡，她怎么能要？可沈清辞的眼神太过坚定，像寒潭深处的光，让她无法拒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银穗系在碎玉剑的剑柄上。淡青色丝绦与银链交织，银铃垂在剑尾，轻轻一晃就发出清脆的响，与短剑的嗡鸣格外和谐。
她重新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试着引气——
丹田处的灵气刚要往上涌，就感觉到银穗里的本命灵气顺着掌心漫过来，像一双温柔的手，将她原本要散逸的灵气轻轻拢成一束，顺着手臂稳稳注入剑柄。她试着挥剑劈出，灵气不再“溜号”，反而随着剑招的轨迹，在剑身裹上一层更亮的白光；再刺出时，银铃的脆响与短剑的嗡鸣交织，手腕的酸痛也轻了大半，连动作都流畅了许多。
“稳住了！我稳住了！”林晚星惊喜地睁大眼睛，握着短剑在空地上转圈，剑招虽然还有些生涩，却比刚才稳了太多。银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铃铛的响声像一串轻快的歌，飘在暮色中的寒潭上空。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她雀跃的身影，眸色柔和得像化开的雪。他抬手拂过承影剑的剑柄，那里还残留着剑穗的余温——这穗子陪了他百年，见惯了纷争与孤寂，如今能陪着这丫头成长，倒也不算辱没。
“师父，谢谢您！”林晚星练得满头大汗，跑到他面前，脸颊泛着红，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眼睛亮得像星星，“有了这银穗，我再也不怕灵气溃散了！”
“它只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沈清辞道，指尖轻轻拂去她额角的汗珠，动作自然又轻柔，指尖的微凉让林晚星的脸颊更红了，“真正的稳气，还需靠你自己。”
“我知道！”林晚星用力点头，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些，指腹蹭过银穗的铃铛，“我会好好练的，等我能自己稳住灵气了，就把银穗还给师父！”
沈清辞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像寒梅初绽：“不必还了。”
“啊？”
“就当是……给你的拜师礼。”沈清辞转过身，指尖在袖中轻轻着，语气听不出喜怒，可耳尖却悄悄泛红，“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剑柄上的银穗，心里像被潭水浸过的暖玉，又温又软。她握紧短剑，小声说：“谢谢师父。”
回到石壁下的住处，林晚星将碎玉剑小心翼翼地放在枕边，又把银穗解下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月光透过石壁的缝隙洒进来，七枚小铃铛泛着淡淡的银光，铃身上的灵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里面的灵气温柔而沉稳，像师父身上的气息——清冷中带着暖意，让人安心。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师父时的情景。他穿着染血的白衣，靠在破庙的角落，眼神冷得像冰，连说话都带着疏离。可现在，他却会手把手教她握剑，会送她这么珍贵的剑穗，会在她沮丧时悄悄安抚……
“师父真是个好人。”林晚星小声说，把银穗重新系回剑柄，抱着短剑蜷缩在床上，鼻尖萦绕着剑穗的微凉与短剑的温润，甜甜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见自己挥舞着碎玉剑，银穗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剑光裹着淡淡的白光，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挡在外面。而师父就站在不远处的潭边，背着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比落霞谷的朝阳还要温暖。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晚星就拿着短剑去了空地。有了银穗的帮助，她的进步快得惊人——不仅能熟练地使出劈、刺、挑、削的基础招式，还能试着将灵气注入剑身，让短剑的白光更亮些，甚至能让银铃的响声随着剑招节奏变化。
沈清辞坐在潭边的青石上，手里拿着一卷古籍，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偶尔开口指点：“劈剑时，气要沉到丹田，别浮在胸口。”“挑剑时手腕再快些，像摘潭边的灵果那样。”
林晚星听得格外认真，练得也更卖力了。阳光渐渐升高，落在她身上，映得她额角的碎发都泛着金光，银穗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像一首轻快的歌，与寒潭的流水声、灵草的轻晃声交织在一起，让寂静的落霞谷都热闹了许多。
寒潭的水汽氤氲，灵气在两人周围缓缓流转。沈清辞看着少女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挥剑时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落霞谷的日子，似乎比他过去几百年的时光，都要鲜活许多。
而林晚星握着短剑，感受着银穗传来的温和灵气，心里充满了力量。她知道，自己离“不再任人欺负”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更重要的是，她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她有师父了——有一个会在她迷茫时指引方向，会在她困难时伸出援手，会把珍贵的剑穗送给她的师父。
银穗上的铃铛轻轻作响，像是在为她的成长祝福，也像是在为这段刚刚开始的师徒情谊，奏响一首温柔而绵长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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