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却比她更镇定。
他迅速往后退了两步,隐进廊下的阴影里。
隐隐露出一双偏绿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像只蛰伏的猫。
来的是戚氏身边的张妈妈,一脸精明相,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徐见伶身上。
“二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说是老太太那边送了些新贡的茶饼,让您去尝尝鲜。”
徐见伶点点头。
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阴影里的少年正盯着张妈妈,眼神危险。
少女甚至不知道。
在她走后,少年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方才坐过的竹椅旁,认真看她曾翻阅过的经书。
“少主,”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戚夫人那边”
“国公府的人想干什么,都不重要。”
阿攸打断他:“重要的是,什衣是我的。”
他低头,握紧掌心那枚香囊,白莲纹熠熠生辉。
“谁都不能抢走她。”恕攸轻声说,“太子也不行。”
徐见伶从缀锦轩回来时,天已黑了。
刚进沁芳园,就看见少年还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陶罐。
见她回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怎么还还在这?”
徐见伶有点崩溃。
“等你。”少年把陶罐递过来,罐口冒着热气,“我煮了姜汤,治风寒的。
徐见伶接过陶罐,低头看着罐子里褐色的姜汤,鼻尖萦绕着辛辣的气息,心里却莫名有些发堵。
这个人,明明自己还带着伤,却想着给她送姜汤。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她有些无措。
“谢谢你。”少女低声道。
“不用谢。”少年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面纱上,“你不打算趁热喝吗?”
“我现在就喝!”
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啊。
徐见伶心中腹诽。
“那我看着你喝。”恕攸说得理所当然,找了块石阶坐下。
徐见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端着陶罐,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姜汤很辣,呛得她眼圈发红。
少年看得专注,忽然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徐见伶一愣,停下了动作。
“像浅花寺后山的泉水。”恕攸继续说,“我以前去过一次浅花寺,在山脚下看见过泉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石头。”
少年的语气很温柔,带着种忧郁的诗意。
和他那双偏执的眼睛一点也不搭。
徐见伶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人或许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你叫什么名字?”她忍不住问。
“阿攸生死攸关的攸。”
阿攸。
徐见伶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那我以后也叫你阿攸吧。”她说。
“真的?”
“真的。”
阿攸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很干净,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可这笑容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
徐见伶放下陶罐,想去扶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阿攸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抬起头,看见徐见伶停在半空的手,眼神里闪过一点喜悦,又很快黯淡下去。
“我没事。”
哪怕什衣没问,恕攸还是解释了一句。
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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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徐见伶点点头。
阿攸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走到月洞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又问。
“明天我还能来吗?”
徐见伶站在廊下看他。
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待人离开视野后,少女迷茫的声音落在院子里。
“楚儿,”徐见伶忽然开口,“你说阿攸他,到底是什么人?”
楚儿愣了愣,没什么犹豫:“听洒扫的婆子说,是二夫人从外面捡回来的马奴,前几日犯了错被打得半死,谁都以为活不成了没想到还能走动。”
丫鬟的眼神很是嫌恶,“一个卑贱的马奴,竟也敢缠上小姐,若是被二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生事。”
徐见伶没说话,只是望着满园春色。
马奴?
可阿攸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不属于仆役的东西。
他能让自己得到想要的吗?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淅淅沥沥打在沁芳园的芭蕉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徐见伶坐在窗边,手里捏着本翻旧的《金刚经》,目光却落在廊下那株白荷上。
这几日阿攸没来,说是被派去清理马厩的草料,忙得脚不沾地。
楚儿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进来。
见她走神,不由笑道:“小姐这几日总盯着荷花看,莫不是真被那马奴说动了心?”
徐见伶收回目光:“胡说什么。”
话虽如此,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
她喜欢太子的权势
可阿攸那双偏绿的眼睛总在眼前晃,带着执拗,与她捉摸不透的阴郁。
迟迟挥之不去。
“说起来,昨日我去听雪苑送点心,见表小姐房里也摆着株白荷呢。”
楚儿放下茶盏,八卦道。
“跟咱们院儿里这株一模一样,连花盆都像是一对儿。”
徐见伶的手悬在茶盏上方。
一模一样?
她想起那枚白莲香囊,想起商玉婙廊下的白荷,想起那日在马厩附近徘徊的身影
零碎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忽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楚儿,”少女声音有些发紧,“你去把前几日阿攸送来的那枚香囊取来。”
楚儿虽疑惑,还是依言去了妆奁盒里取来那枚白莲香囊。
锦缎在雨光里泛着光,银线绣的莲纹栩栩如生,针脚实打实的细密。
徐见伶捏着香囊的边角,摸上左脸。
这绣工,这用料,分明是商玉婙的手笔!
她曾见过府中那位表小姐给老太太绣的荷包,也是这般精致入微,清冷、雅致。
一个马奴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是深居简出的表小姐?
可若不是商玉婙,这香囊又为何会出现在马厩?
阿攸又为何会把自己认成恩人?
“小姐,怎么了?”
楚儿见她脸色发白,不由得担心起来。
徐见伶摇摇头,把香囊放回盒中。
阿攸说过的话重新回放在脑海里——
“那天夜里,你脚步声很轻,像怕惊醒什么似的。你给我上药时,手在抖”
商玉婙性子清冷,哪怕被嫡母擅自换了亲事,也没有怨言。
想来,以她的身份,深夜去马厩救人,怎会不手抖?
怎会不怕被人发现?
真相几乎呼之欲出。
救了阿攸的,根本不是她徐见伶,而是商玉婙!
她抢走了别人的恩情!
还在那个偏执的少年面前扮演着伪善的恩人。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芭蕉叶被打得噼啪作响,仿若嘲笑着她的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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