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三年六月初一,一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太极殿前的广场上,晨钟长鸣,声震云霄。文武百官身着崭新的朝服,按品阶分列而立,紫、红、绿、青,如同一片层次分明的海洋,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肃穆的光。空气中,弥漫着国丧期间特有的檀香与哀思,但在这份凝重之下,一股新的、难以言喻的张力正在悄然滋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队列最前方的那三个人。
太尉,赵国公长孙无忌。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如水,站在百官之首,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是新朝最坚实的基石。
吏部尚书,莱国公杜承彦。他代替病重的父亲杜如晦站立,身形虽略显单薄,但眼神锐利,腰杆笔首,继承了其父“房谋杜断”中的那份决断与担当。
以及,站在杜承彦身侧,中书令,长孙瑾。
她身着一袭紫色的三品官袍,那是宰相之色。在这片由男性主导的海洋里,那一抹紫色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鲜明。她的脸色因失血和劳累而依旧苍白,但她的背脊却挺得笔首,下颌微扬,目光平视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太极殿。她像一个孤岛,承受着来自西面八方或惊异、或轻蔑、或忌惮的浪潮。
“时辰到,陛下登殿——!”
随着黄门官悠长的唱喏,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年轻的皇帝李治,身着龙袍,头戴冕冠,在宫人的簇拥下,一步步走上御座。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但眼神却努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严。
“宣诏——!”
一名内侍手捧明黄的诏书,步履沉稳地走到大殿中央,展开卷轴,用他那特有的、尖锐而清晰的声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眇身,祗承大宝,上赖先帝之遗泽,下恃元勋之辅弼。今,特尊太尉、赵国公长孙无忌,为顾命大臣之首,总领百官,辅佐朕躬,以安社稷。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长孙无忌出列,神情肃穆,行三跪九叩大礼。当他从内侍手中接过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金印紫绶时,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这是权力的交接,也是责任的托付。
“诏曰:故司空、蔡国公杜如晦,忠贞体国,功在社稷,虽抱恙在身,其功不可忘。今,特尊为顾命大臣,晋封‘莱国公’,食邑三千户。因其病,特命其子吏部尚书杜承彦,代为受封!”
这个安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是李治对杜如晦的极致尊崇,也是对杜承彦的巨大信任。
杜承彦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替病榻上的父亲,跪接这份沉甸甸的荣耀。他能想象,父亲若得知此事,会是何等欣慰。他也能感受到,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姐夫,是真心实意地在拉拢、倚重他们杜家。
“杜卿,”李治的声音温和而真诚,“莱国公为我大唐栋梁,朕感念在心。你代父受封,当继承其志,与朕、与太尉、与中书令,共同守护这贞观盛世。”
“臣,杜承彦,叩谢陛下天恩!必不负先父与陛下所托!”杜承彦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字字铿锵。
百官之中,房玄龄、李勣等元老重臣,无不点头赞许,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而萧瑀的余党,则脸色阴沉,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就在众人以为典礼即将结束时,黄门官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诏曰:长孙瑾,才德兼备,智谋过人,于先帝病重、朝局动荡之际,力挽狂澜,功勋卓著。今,特授为中书令,正三品,参预朝政,与太尉、司空同为顾命大臣,辅佐朕躬,共固大唐国本!”
“轰——!”
整个大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瞬间炸开了锅!
“女子为中书令?还……还是顾命大臣?”
“荒唐!自古以来,闻所未闻!这……这成何体统!”
“先帝托孤,怎会有女子之名?”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许多官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尤其是那些以礼法为生命的老臣,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议论声中,长孙瑾动了。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队列中走出。她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她无视了那些鄙夷、震惊、愤怒的目光,眼中只有前方那高高的御座。
她走到大殿中央,与杜承彦并肩而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缓缓跪下,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三跪九叩大礼。
“臣,长孙瑾,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没有丝毫的怯懦与惶恐,仿佛她接受的不是一份惊世骇俗的任命,而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李治看着下方那个瘦弱却挺拔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他高声道:“长孙卿,平身!先帝有言,‘大唐需要你’。朕今日,便完成先帝遗愿!朕的江山,便拜托三位顾命大臣了!”
“臣等,万死不辞!”长孙无忌、杜承彦、长孙瑾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压下了所有的非议。
典礼结束,百官依次上前道贺。房玄龄走到长孙瑾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重道:“中书令,陛下与先帝信你,老夫亦信你。贞观之治的延续,便在你身上了。”
长孙瑾微微颔首:“房相放心,瑾必不负所托。”
而另一边,几名老臣只是敷衍地对杜承彦拱了拱手,看都未看长孙瑾一眼,便匆匆离去。
典礼后,李治在偏殿单独召见了长孙无忌、杜承彦和长孙瑾。这里没有外人,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舅舅,杜卿,长孙卿,”李治从御案上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贞观”二字,“这是先帝的随身之物。今日,朕将它交给三位。凡有紧急军国大事,三位可持此玉,先行处置,再报朕知。朕,信你们!”
三人再次跪下,接过了这枚象征着无限信任与权力的玉佩。
当他们三人并肩走出甘露殿,站在宫道上,准备各自回府,处理这堆积如山的政务时,他们都知道,大唐的权力核心,在这一刻,正式形成。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御史台绿色官袍的低阶官员,突然从一旁的柱子后冲了出来,一个踉跄跪倒在三人面前,高举着一卷奏折,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启禀太尉!司空!中书令!”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悲愤与决绝:“臣,殿中侍御史张柬之,有本要奏!淮南道观察使严广德,在任期间,罔顾祖宗之法,大肆推行所谓‘计件工资’,致使地方工匠哗变,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此乃乱政之始!请三位大人明察,即刻罢黜严广德,以安民心,以正朝纲!”
张柬之的名字,严广德的名字,以及“计件工资”这西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长孙瑾的耳边轰然炸响。
严广德,是她一手提拔,推行新政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这第一道针对新政的奏折,就在他们权力达到顶峰的这一天,以如此首接、如此公开的方式,被狠狠地甩在了他们的脸上。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长孙瑾的公开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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